第7章 夜语剑心

“师兄若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样,应该会欣慰吧。”白暮雪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学剑的样子,越来越像他了......”

谢长宴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原来师尊对着残剑说的‘那小子’是他,而残剑代表的可能是父亲的记忆?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发,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惊醒他。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白暮雪继续自言自语,“太严了怕你委屈,太松了又怕你懈怠......做师父真比练剑难多了。”

谢长宴鼻子一酸。他从未想过,那个看起来冷若冰霜、万事游刃有余的白暮雪,也会有这样的烦恼。

“罢了,你且睡吧。”白暮雪起身,“明日......明日放你半天假。”

脚步声渐渐远去,屏风外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谢长宴悄悄睁开眼,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白暮雪坐在书案前,就着灯光翻阅一本古籍,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本想继续装睡,但连日的练剑加上方才的惊吓,竟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他看见一个与白暮雪有七分相似的青年在教少年时的白暮雪练剑。青年眉目如剑,笑起来却温暖如阳,正是他记忆中的父亲谢云澜又或者是天命老人嘴里面的楚云霄。

“暮雪,这一式要这样......”青年握着少年的手,引导剑锋划出优美的弧度,“你手中的剑不是死物,是你心意的延伸。”

少年白暮雪学得认真,但一招过后,突然丢下剑扑进青年怀里:“师兄,我做不到......”

“你个傻小子,急什么?”青年笑着揉他的头发,“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练。”

梦境变换,他看到白暮雪独自站在一座新坟前,手中捧着两截断剑,泪流满面:“师兄,我发誓一定会找到宴儿,把他培养成最出色的剑修......”

“师尊......”谢长宴在梦中轻唤。

“醒了?”

清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谢长宴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白暮雪正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药。

“师、师尊......”谢长宴慌忙坐起,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昨晚装晕的事,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白暮雪将药碗递给他:“喝了。”

谢长宴接过碗,药汁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苦涩的气味。他屏住呼吸一饮而尽,差点吐出来——这也太苦了!

“装晕好玩吗?”白暮雪突然问。

“噗——”谢长宴一口药汁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师尊,我......”

“从你心跳加速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白暮雪面无表情,“只是懒得拆穿。”

谢长宴耳根发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弟子知错......”

“错在哪?”

“不该偷看师尊......不该装猫叫......不该装晕......”谢长宴越说声音越小。

白暮雪轻哼一声:“还有呢?”

“还有?”谢长宴茫然抬头。

“不该练剑到深夜不休息。”白暮雪拂袖转身,“把药喝完,今日不必练剑了。”

谢长宴看着师尊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师尊,那柄残剑......”

白暮雪脚步一顿:“你父亲的本命剑。”

果然!谢长宴心头一热:“那昨晚您是在......”

“与你父亲说话。”白暮雪语气平静,“他虽身死,剑灵未灭。”

谢长宴握紧拳头,鼓起勇气问:“师尊,我能去看看吗?”

白暮雪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先把衣服换了。你的衣服药童拿去洗了,穿我的。”

他指了指床头那叠寝衣。谢长宴脸一红,想起了那只小黄鸭。

“怎么?”白暮雪挑眉,“嫌弃?”

“不是!”谢长宴连忙否认,“就是......”他小心翼翼地拎起最上面那件,露出衣角的小黄鸭,“没想到师尊喜欢这个......”

白暮雪耳根突然红了:“那是药童缝的!本座怎么会......”他猛地转身,“快换!半刻钟后剑冢见。”

看着师尊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谢长宴忍不住笑了。原来寒霜剑尊也有害羞的时候?

换上衣袍,谢长宴发现这衣服对他而言略大,袖口长出一截,衣摆也拖到脚踝。不过料子柔软舒适,带着熟悉的雪松香。他卷起袖子,匆匆赶往剑冢。

白暮雪已经在那里了,正对着那柄残剑出神。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过来。”

谢长宴走到石台前,近距离观察那柄残剑。剑身虽然断裂,但剑柄处的纹路与他心口的剑痕极为相似。

“这是你父亲的本命剑‘朝晖’。”白暮雪轻声道,“与我的‘霜吟’本是一对。”

“双生剑?”谢长宴想起师尊提过的‘双生剑意’。

白暮雪点头:“朝晖主攻,霜吟主守。当年我们创出‘双生剑意’,可以远距离共鸣,威力倍增。”

谢长宴好奇地问:“那现在......”

“剑断意存。”白暮雪看向他心口的位置,“你体内的剑意,就是朝晖断裂前最后的精华。”

谢长宴下意识捂住心口:“所以我能与霜吟共鸣?”

“不错。”白暮雪终于转身看他,“这也是为什么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你握剑的姿势,剑气的感觉,都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阳光透过竹叶间隙洒落,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谢长宴突然明白了许多事——师尊对他的严格要求,偶尔流露出的怀念,还有那些别扭的关心......

“师尊,”他轻声道,“您收我为徒,真的只是为了完成对我父亲的承诺吗?”

白暮雪眼神微动:“一开始是。”

“那现在呢?”

“现在......”白暮雪顿了顿,“现在你是我徒弟,这就够了。”

这个回答让谢长宴心头一暖。他鼓起勇气,伸手轻触残剑剑柄。就在指尖接触剑身的刹那,一股暖流从心口涌出,通过手臂流向残剑。朝晖剑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剑身上的裂纹竟然微微愈合了一些。

“这是......”谢长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

白暮雪眼中闪过惊喜:“剑意共鸣!”他立刻握住谢长宴的另一只手,引导他继续向残剑输送灵力,“别停,跟着我的引导。”

两人的灵力通过谢长宴的身体汇聚,源源不断地注入朝晖剑。剑身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金光越来越盛。

就在谢长宴以为剑要完全修复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剑冢深处窜出,直扑二人而来!

“小心!”白暮雪一把推开谢长宴,霜吟剑出鞘,与黑影撞在一起。

那黑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露出真容——竟是一团人形的黑雾,脸上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

“心魔!”白暮雪厉声道,“宴儿退后!”

谢长宴却拔出了初雪剑:“师尊,我来帮您!”

“胡闹!”白暮雪一剑逼退黑影,“这是你父亲剑中残留的执念所化,你应付不了!”

谢长宴不退反进:“正因如此,我更应该面对!”

他挥剑上前,初雪剑与霜吟剑一左一右,同时攻向黑影。奇妙的是,两把剑的剑气在空中交织,竟形成了一张金色的光网,将黑影牢牢困住。

“啊——!”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在金网中挣扎,“谢云澜!你不得好死!”

谢长宴心头一震:“这是......”

“杀你父亲的凶手之一。”白暮雪冷声道,“他的一缕分神藏在剑中,竟瞒过了我。”

黑影突然转向谢长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小杂种,你和你爹一样该死!”

谢长宴怒从心起,初雪剑金光大盛。他与白暮雪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发力,金网骤然收缩,将黑影绞得粉碎。

“不——!天命老人会为我报仇的!”黑影消散前发出最后的诅咒。

剑冢重归平静,只有微微震颤的朝晖剑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谢长宴喘着气,看向白暮雪:“师尊,天命老人就是......”

“杀你父亲的元凶之一。”白暮雪收剑入鞘,“当年之事,远比你知道的复杂。”

谢长宴握紧拳头:“我要知道全部。”

“还不是时候。”白暮雪摇头,“你实力不够,知道太多反而危险。”

谢长宴还想争辩,却见白暮雪突然脸色一白,身形晃了晃。

“师尊!”他急忙上前搀扶。

“无妨。”白暮雪摆摆手,“只是灵力消耗过度。”

谢长宴这才注意到,师尊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手掌滴落。

“您受伤了!”他心疼地抓住白暮雪的手,“什么时候......”

“小伤。”白暮雪抽回手,“比起这个,刚才的剑意共鸣你感受到了吗?”

谢长宴点头:“初雪和霜吟......”

“天生契合。”白暮雪看着朝晖剑,“就像当年我和你父亲一样。”

这句话让谢长宴心头一热。他忽然觉得,自己与师尊之间,除了师徒情谊,似乎还有更深层次的联系,就像那两把剑一样,注定共鸣。

“回去吧。”白暮雪转身,“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谢长宴跟上师尊的脚步,阳光透过竹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偷偷瞄了眼白暮雪的侧脸,发现师尊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心情不错。

“师尊。”他忍不住问,“您昨晚说......说我偷看您衣领?”

白暮雪脚步一顿,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闭嘴。”

谢长宴笑了。他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冷若冰霜的师尊,其实可爱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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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阑珊醉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