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离开这吧。”叶尘希率先迈步出屋。
乐亦温跟上去，故意落后半步，盯着他泛红的耳根笑：“叶老爷，方才在柜子里，你是不是偷偷摸我腰了？手感怎么样？”
叶尘希脚步一顿，声音硬邦邦的：“没有。”
“没有？”乐亦温伸手在他腰侧捏了把，指尖触到紧实的肌理，故意拖长语调，“可我怎么记得，某人的手抓得可紧了，跟怕我跑了似的。”
叶尘希猛地侧过身，避开他作乱的手，耳尖红得更厉害，连带着下颌线都染上：“那时柜子晃得厉害，怕你摔着。”
“哦？怕我摔着？”乐亦温步步紧逼，“那心跳这么快，也是因为怕我摔着？”
叶尘希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别过脸，大步往前走去。
乐亦温忍不住低笑起来，快步跟上：“叶老爷，你跑什么呀？”
叶尘希没回头，脚步却慢了些，声音闷闷的：“没跑。”
“没跑？”乐亦温几步追上，并肩走在月光里，故意用胳膊肘撞了撞他，“那脸怎么红得像苹果？”
叶尘希侧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眼里，映出点细碎的光：“先生再胡闹，我就……”
“就怎样？”乐亦温挑眉，凑近了些，“难不成要把我塞进柜子里锁着？”
叶尘希喉结滚了滚，忽然伸手，轻轻捏住他的手腕：“别闹。”
乐亦温被他捏得手腕发痒，却没挣开，反而笑眼弯弯：“叶老爷这是……恼羞成怒了？”
叶尘希没接话，只牵着他往前走。
路上，刚拐过街角，就撞见一人——正是素允。
乐亦温一见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步冲过去：“好你个素允！竟敢耍我！”
素允闻声转身看他，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什么？”
“你你你，你还装！”乐亦温气得跳脚，想起方才在柜子里听的那些腌臜动静，脸都快绿了，“约我去张宅旧址，结果让我看那档子事，你安的什么心？”
素允眉头微蹙：“约你？我什么时候约你了？”
乐亦温瞬间傻眼，愣在原地：“啊？”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张字条，愤愤地递过去：“这不是你写的吗？子时三刻，城西张宅旧址见，字迹还挺狂啊！”
素允接过字条，低头看了看：“这不是我写的。”
乐亦温一脸不可置信：“不是？那银子，也不是你送的？”
素允一脸莫名其妙：“我没送过什么银子。”
乐亦温彻底懵了——不是素允约的，那是谁？又是谁送的银子？
难不成引他们过去，就是为了让他们看那场荒唐戏？
素允眼神锐利了几分：“你们去了张宅旧址？在那里见到了什么？”
乐亦温脸“腾”地红了，含糊道：“还能见到什么？就……就撞见几个不长眼的在那儿鬼混。”
“鬼混？张宅旧址荒废多年，平日里连乞丐都不去，怎么会突然有人去那儿？”
乐亦温实在不想再提那档子事，不耐烦地摆摆手：“哎呀，别提这个了，想想都膈应。”
说着，他转身想走，却被素允抓住手腕，力道还不轻。
“等等。”素允凑近他的衣襟处，仔细嗅了嗅。
“干……干嘛……”乐亦温下意识往后缩，手腕却被攥得紧紧的，“男女授受不亲嗷？”
素允没接他的话：“你身上沾染的气味，跟我那几个遇害的师妹，一模一样。”
乐亦温一脸错愕：“你说什么？”
他下意识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襟，除了方才在柜子里沾的灰味，什么也没嗅到：“哪有什么气味？我怎么闻不到？”
“这气味很淡，别说你了，就算是修士也察觉不到，”素允语气凝重，“而且这气味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浓，一旦扩散开来……”
乐亦温脱口而出：“啊？这气味沾上了会怎么样？我是不是中毒了？”
“会落得跟我师妹们一样的下场，”素允语气冷硬，不带丝毫玩笑，“这异香专门勾人欲念，就像在你身上挂了块‘快来找我’的牌子，凡是闻到这气味的人，都会失去理智……”
她顿了顿，想起师妹们不堪的死状，终究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乐亦温喉结微动：“那你师妹们，不会就是被……被这气味引来的人，害了的吧？”
“十有**。这异香阴毒得很，只对男子有效，能勾得人神智混乱、欲念翻涌。女子沾了就会变成‘饵’，被视作猎物。”
乐亦温一脸不解：“啥，可我是男的啊，为啥还能沾上这东西？”
素允瞥了他一眼：“说明对方就是冲着你来的，特意布了这么个局。”
乐亦温小嘴一撅，忽然转头看向叶尘希：“不对啊，叶老爷方才也在柜子里，他身上有这气味吗？”
叶尘希闻言，下意识抬手轻嗅衣襟，指尖微微一顿——他如今五感渐失，纵然有什么异样，恐怕也察觉不到了。
素允已转向他，目光在他周身扫过：“没有。”
乐亦温更懵了：“欸？同在一个柜子里待着，凭什么我有他没有？”
素允语气沉了沉，意有所指：“你说呢？如今能近你身而不被排斥的，不就只有他了？”
乐亦温愣了愣，指尖不自觉摸向颈间的链坠——不错，有魔核护着，旁人但凡对他存了歹念，都会被魔气弹开，除非那人是……
他心头一凉：“你是说，对方想借叶老爷的手，把我给……”
后半句没说出口，可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素允看向叶尘希，眼神里带着探究：“但奇怪的是，他现在对你毫无反应。按常理说，不该这样……”
乐亦温听了，当即笑道，伸手拍了拍叶尘希的胳膊：“这说明老爷意志坚定，什么邪祟异香，在他这儿都不管用！”
素允眯起眼：“或许吧。但这异香霸道得很，就算定力再强，眼底也该有丝波动才对……可他看你的眼神，太平静了。”
乐亦温被她说得心里发慌，忍不住推了推叶尘希：“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真没觉得哪里不对？闻着我身上的味儿，就没半点异样？”
叶尘希这才开口，声音低哑：“没有。”
短短两个字，听不出半分情绪。
素允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一声：“要么是你定力深不可测，要么是你根本……”
叶尘希打断她的话：“先除味。”
乐亦温一听这话，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先除味要紧！”
他抬手捏了个诀，周身瞬间翻涌起点点魔气，顺着衣襟袖口流转游走，像是在冲刷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动作，看向素允：“怎么样，还有味吗？”
素允仔细嗅了嗅，缓缓开口：“没有了。”
乐亦温这才收回手，明显松了口气：“还好今晚碰到你了，不然带着这气味四处走，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他顿了顿，想起正事，脸上的轻松神色收敛了些：“说说吧，你查得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素允沉默片刻，语气沉了沉：“那些染病的男子，出事前都去过风月楼。”
乐亦温眉梢一挑，有些意外：“风月楼？那是什么地方？”
“城中最大的勾栏院。”素允言简意赅地解释。
乐亦温听完“啧”了一声，小声嘟囔：“早知道他们是去那种地方惹的麻烦，我当初就不该救他们。”
素允斜睨他一眼：“你救的是人命，跟他们去过哪里无关。”
乐亦温撇撇嘴没接话，转而追问：“那风月楼有问题？是楼里的姑娘带了妖气，还是那地方本身就不干净？”
“不好说，”素允眉头微蹙，“我乔装去过两次，楼里人多眼杂，并未发现异常。”
乐亦温摸了摸下巴：“人多眼杂才好藏污纳垢。说不定那异香的源头就在里头。”
素允点头：“只是那楼里的老鸨精得很，姑娘们也个个眼观六路，稍不留神就会露馅。”
乐亦温轻咳一声，拽着叶尘希的手腕离去：“那你继续努力，我回去睡大觉了。”
素允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走出很远，叶尘希才低声问：“先生，真要让她一个人去查？”
“放心，她精着呢，”乐亦温打了个哈欠，“真要是没把握，早就拉着咱们一起去了。”
叶尘希沉默了一下：“先生跟她似乎很熟？”
“熟吗？”乐亦温挑眉。
“她对先生的事，好像很了解。”
“还不是因为瑶笠悦，”乐亦温撇撇嘴，“那丫头什么事都爱跟素允念叨，我那点陈年旧事，经她添油加醋一说，素允自然也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她们关系很好？”
“好个毛，”乐亦温嗤笑一声，“素允最烦她黏人，偏她就爱往上凑，甩都甩不掉。素允也是个嘴硬心软的，嘴上嫌得不行，真有事时，护得比谁都紧。”
叶尘希低声道：“这般相处，倒像是亲姐妹。”
“亲姐妹？”乐亦温嗤笑一声，脚步顿了顿，“素允那性子，能忍瑶笠悦天天在耳边聒噪，就够稀奇了。换作旁人，早被她一鞭子抽出去三里地。”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走到叶宅门口。
乐亦温打了个哈欠，推门往屋里走：“不说她们了，困死我了，回去睡觉。”
叶尘希跟着进屋，刚关上门，就见他往榻上一扑，声音闷在被子里。
“明天得让陈妈多做两笼桂花糕，今晚跑这一趟，亏大了。”
叶尘希走过去，替他拢了拢被角：“好，让她多做两笼，放你床头，醒了就能吃。”
乐亦温在被子里蹭了蹭，声音含糊：“还是老爷疼我……”
话音未落，呼吸就匀了。
叶尘希在床边静静坐了许久，见榻上人睡熟了，才起身吹了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径直走向厨房，推开虚掩的门，拿起一罐辣椒油，凑近鼻尖轻嗅。
没有任何气味。
他像是不肯相信，又拿起一罐刚开封的醋，凑近轻嗅。
还是没有任何气味。
果然，他失去了嗅觉。
原来失去五感的滋味，是这样的。
尝不出咸淡，闻不到香臭，往后……或许连先生的声音、模样，都会渐渐模糊吧。
他默默合上醋罐，缓缓握紧，指节泛白，久久没有动作。
味觉先失，嗅觉紧随，下一个，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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