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一把火
成为什长，对林枫而言，并不仅仅是身份的改变，更意味着沉甸甸的责任。
他接手的第一什，堪称一个烂摊子。原第一什在鹰嘴涧几乎被打残，只剩下三个惊魂未定的老兵，加上林枫挑选的九人，勉强凑齐了编制。这十二个人，除了赵柱有把力气，三个老兵有点战场经验（但也被吓破了胆），其他都是没见过血的新丁，装备更是五花八门，刀枪棍棒都有，甲胄更是奢望。
如何将这样一支部队带出战斗力，是林枫面临的首要难题。
他没有像其他军官那样，立刻开始严苛的操练或下马威。第二天一早，队伍继续向双驼岭方向艰难行进后，林枫做的第一件事，是和自己什里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三个老兵，都单独谈了话。
他问他们的名字，家乡，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会来这里，有什么特长，甚至害怕什么。他没有摆任何官架子，语气平和，就像普通的拉家常。
起初，那三个老兵还有些抵触和戒备，但看到林枫态度诚恳，并非做戏，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新兵们更是受宠若惊，将自己内心的恐惧和迷茫都说了出来。
通过谈话，林枫了解到，那三个老兵一个叫孙老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被迫当兵多年，只求活命；一个叫周瘸子，腿有点跛，是以前受伤落下的毛病，但眼神很毒，以前是猎户，擅长设置陷阱和辨认踪迹；还有一个叫王胡子，脾气有点躁，但为人还算直爽，是原第一什的副什长，对林枫这个空降的“娃娃官”心里有些不服气。
了解了基本情况，林枫心里有了底。
傍晚扎营后，他没有让疲惫的士兵立刻休息，而是将全什召集到一起。
“兄弟们，”林枫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我们现在是一个锅里吃饭、一条船上过河的兄弟了。前路有多危险，大家都清楚。我不想说什么漂亮话，我只想带着大家，尽可能多地活下去，将来有机会，还能回家看看爹娘老婆孩子。”
朴实无华的话语，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就连王胡子，也微微动容。
“但是，想活命，光靠躲和跑是不行的。”林枫话锋一转，“你得让敌人怕你，不敢来惹你！所以，从今天起，我们得练起来！”
他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开始分派任务和训练内容。
“赵柱，你力气大，以后你就是我们什的尖刀，负责正面搏杀！我教你几个发力技巧和简单的劈砍动作，你每天练习五百次！”
“周瘸子，你眼神好，熟悉山林，以后你就是我们的眼睛！负责探路、警戒，顺便教教大家怎么辨认野兽和敌人的踪迹，怎么设置简单的预警机关。”
“孙老蔫，你经验多，以后负责督促大家整备装备，检查武器，保养刀枪。”
“李顺，张小旗，你们手脚灵活，跟着周瘸子学布置机关，同时练习弓箭，不求百步穿杨，三十步内能射中靶子就行！”
“狗娃，你年纪小，体力弱，但不要求你上阵搏杀。你跟着我，学包扎伤口，辨识草药，同时负责我们什的物资清点和伙食监督。”
……
林枫的安排井井有条，充分发挥了每个人的长处，甚至连狗娃这样看似无用的人，也安排了力所能及的任务，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
“那我呢？”王胡子见没安排自己，忍不住瓮声瓮气地问道。
林枫看向他，平静地说：“王胡子，你经验丰富，当过副什长，以后你还是我们什的副手。我不在的时候，由你指挥。另外，搏杀技巧和经验，你要多指点赵柱和其他新兄弟。”
王胡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林枫非但没有排挤他，反而继续让他当副手，还委以重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抱拳：“是！什长！”
安排妥当，训练立刻开始。林枫亲自示范，讲解动作要领。他没有教什么花哨的招式，只教最实用的格挡、突刺、劈砍，以及如何利用地形，如何配合。
训练量很大，但林枫以身作则，他练得比任何人都刻苦。士兵们看到什长都如此拼命，那点怨言也咽了回去，尤其是赵柱等人，更是卯足了劲。
林枫还定下了规矩：训练时，官兵一致，同吃同练；缴获的战利品，按功劳和需求统一分配；任何时候，不得抛弃受伤的兄弟。
这些规矩，简单公平，深入人心。
几天下来，第一什的精神面貌悄然发生了变化。虽然依旧装备简陋，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散漫惶恐，而是多了一丝凝聚力和锐气。队伍行进时，他们自发地前后呼应，轮流探路；扎营时，不用吩咐，就有人主动去设置警戒，有人去拾柴打水。
这种变化，自然落在了苏云青眼里。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林枫。这个少年带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原以为只是个有勇气的愣头青，没想到带兵也有一套，懂得收拢人心，因材施教，而且身先士卒。他手下的那个什，虽然成立时间最短，但纪律和士气，反而超过了其他几个残存的什队。
“是个可造之材……”苏云青心中暗忖。在这支残破的队伍里，任何一个有潜力的人才都显得弥足珍贵。
几天后，队伍终于抵达了双驼岭外围的指定区域。这里的战况更加激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远处不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应该是某种大型抛石机）和隐约的喊杀声。
丙字营接到的命令是，在双驼岭主阵地侧翼的一个小山丘上建立防御，负责警戒和掩护主阵地侧翼。
任务同样危险，这个小山丘位置突出，很容易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
到达指定地点后，各什队开始按照划分的区域构建防御工事，挖掘壕沟，设置鹿砦。
其他什队大多敷衍了事，挖的壕沟浅薄，鹿砦也歪歪扭扭。唯有林枫的第一什，在他的严格要求下，工事挖得最深最规范，鹿砦埋得最牢固。周瘸子还带着李顺、张小旗，在阵地前的开阔地和可能的渗透路线上，设置了不少隐蔽的绊索和陷坑。
王胡子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又看了看其他什队敷衍的模样，忍不住对林枫道：“什长，咱们是不是太卖力了？别人都在偷懒……”
林枫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大夏军旗帜，沉声道：“工事是保我们自己命的。别人偷懒，是他们蠢。我们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果然，当天夜里，危机降临。
一队约五十人的大夏精锐斥候，借着夜色掩护，试图渗透绕过主阵地，偷袭后方的粮道，恰好摸到了丙字营防守的这片区域。
其他几个哨位的士兵要么在打瞌睡，要么被轻易解决，警报未能及时发出。大夏斥候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林枫第一什防守的阵地。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是周瘸子设置的绊索和铃铛起了作用！
“敌袭！”负责警戒的赵柱立刻发出雷鸣般的怒吼！
全什瞬间被惊醒！林枫第一个抓起武器跳了起来！
大夏斥候见行踪暴露，也不再隐藏，发一声喊，挥舞着弯刀扑了上来！
若是其他毫无准备的什队，面对五十名精锐夜袭，恐怕一个照面就崩溃了。但第一什反应极快，立刻依托挖好的壕沟和工事进行抵抗！
“长矛手，前列！弓箭手，自由射击！赵柱，王胡子，带人护住两翼！”林枫的命令清晰果断。
士兵们经过几天的磨合和训练，虽然紧张，却并不慌乱，各司其职。箭矢虽然准头欠佳，但也起到了一定的压制作用。深深的壕沟阻碍了敌人的冲锋，坚固的鹿砦让他们无法一拥而上。
林枫身先士卒，站在壕沟最前沿，手中长矛如同毒蛇，精准地刺翻两个试图跨越壕沟的敌兵。赵柱如同门神，挥舞着捡来的大刀，力大势沉，无人敢硬接。王胡子也拼了老命，带着几个老兵死死挡住侧翼。
战斗异常激烈！第一什凭借完善的工事和顽强的抵抗，竟然硬生生顶住了数倍于己的敌人的猛攻！
这边的喊杀声终于惊动了整个丙字营。苏云青立刻带领其他什队赶来支援。
大夏斥候见偷袭失败，对方援军已到，不敢恋战，丢下十几具尸体，迅速撤退消失在夜色中。
战斗结束，第一什的阵地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士兵们大多带伤，狗娃正忙着给大家包扎。但没有人死亡，只有两个伤势较重。
苏云青带着亲兵巡视战场，看着第一什完善的工事，以及士兵们虽然疲惫却坚毅的眼神，再对比其他阵地一片狼藉、甚至有几个哨兵被悄无声息割喉的景象，心中震撼不已。
他走到林枫面前，看着这个脸上溅满鲜血、却目光沉静的年轻什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话：
“林枫，你这第一把火，烧得好！”
经此一夜，林枫和他第一什的名声，彻底在残存的丙字营中打响。再也没有人敢因为他年轻、出身辎重队而轻视他。
林枫站在阵地上，望着敌人退去的方向，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双驼岭的血战，还在后面。但他和他的兄弟们，已经初步具备了在这炼狱中生存下去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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