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寒潭上盘旋着白雾,冰面出现破裂的声响,引得几人过去查看。
一道光柱自潭底升起,光亮越来越夺目,撼地的力量顶破坚硬的冰面,直冲云霄。
褚洄突破境界,功法大成,化为光影回到陆地,缓缓睁开了眼。
为褚洄护法的那几人见到她出关,跑过去恭贺,褚洄抬手让他们起来。
紫荆至褚洄的身旁,小声对她说:“主上出关的正是时候,刚好能赶上大军班师回朝。”
褚洄快速回忆了一遍,自她被封为水月使、接管玄武营后,只有一役因为忽然而至、尚在闭关未能参与,那便是平谷之战。
当时水月使并未功成,她是在大军凯旋的一月后才出关的,褚洄再次打破了既成事实,提前出关。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局从开始就发生了改变,前路又变成一片未知,一切变得不可控。
前线传来捷报,大军今日午时凯旋,褚洄抬头见天色尚浅,可以先回水月轩休整一番。
她梳了发髻,银饰点缀,换了一身庄重典雅的衣服,样式有些像战国袍。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褚洄站在光影里,风轻轻吹拂她身后的长发,有种时光悠长的美感。
诸君已侯在青龙大殿前,站好了队伍,高台中央是暝王和闻王后,旁边站着如妃、王姬、太师和星云使 。
褚洄上前拜见,她在来之前做了心理建设,坦然面对暝王和如妃,不能把上一次溯洄的情绪带到这里,况且这个时候还不能确定暝王是知情的,但褚洄见到他们,心不自觉地抵触、难受。
暝王对她仍是一脸慈笑,褚洄觉得笑得很假,她扫视了一圈,观察每个人的眼神,除了君沅王姬稍稍表现出略微的不待见,其他人都是正常的,包括如妃。
到了午时,大军临至城门,太子带领众将进宫,马蹄声踏过官道,直入白虎门。
队伍行至殿前,众人纷纷翻身下马,风雷使和兰雪使跟随在君屿的后面,走上台阶,向暝王复命。
平谷之战大获全胜,暝王特设筵席,犒赏三军,广赐封赏,以显君恩,他让众人平身,示意各自进殿。
姬兰雪自见到褚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当褚洄不经意地转过视线看向他,姬兰雪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褚洄并没有做出反应,而是垂下眼睑躲闪,脑海里浮现的是姬兰雪将灭魂捅进她的心口,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都一刀杀了她,这让褚洄很难不心生芥蒂。
姬兰雪察觉到不对,微微蹙眉,暝王已经牵着如妃的手走向大殿。
闻王后来到君屿的面前,从头到脚打量他,确定毫发无伤,为人母的才放心。
君沅喊了一声:“哥哥!”君屿面露微笑,轻轻弹了她一个脑门。
姬太师见自己儿子的眼里只有未婚妻,没有他这位老父亲,感到十分无奈,摇了摇头转身进殿。
姬兰雪和戎辛朝褚洄和时殷这边聚拢过来,姬兰雪非常突然且直接地抱住褚洄,惊得她浑身一颤。
姬兰雪对褚洄说:“水月,我想你了!”
戎辛听到这肉麻的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假咳两声:“大庭广众,成何体统啊!”旁边的时殷不禁莞尔。
闻王后转头看到自己女儿的脸黑成煤炭,儿子的神色黯然,赶紧带她的一儿一女离开了这个修罗场。
世上最复杂之物莫过于命运、人性,还有就是情感。
褚洄冷冷僵住,因为心灵遭受了创伤,身体出现极大的排斥,第一反应竟是怕姬兰雪又在她毫无防备时捅她一刀。
褚洄应激地推开他,姬兰雪一怔,见她眼中展露的是抗拒之意,心生慌乱,又想上前关心,褚洄却往后撤了撤,他每靠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戎辛和时殷也感到奇怪。
姬兰雪去拉褚洄的手,褚洄直接转身跑开,姬兰雪想要追上去,被时殷阻道:“你们今天是主角,切莫让大王久等,我去看看。”
姬兰雪执拗不肯,时殷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褚洄跑到池水边待了会儿,内心得以平静下来,时殷在不远处见她情绪好转,才走近问道:“水月,你这是怎么了?”
褚洄的举止让他们不解,褚洄又无法照实解释,只能说:“有些心悸,老毛病了,吹吹风就好了。”
“怎会心悸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褚洄觉得时殷是一个敏感的人,也不好敷衍,想了想道:“嗯……我闭关时做了个噩梦,心有余悸,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噩梦是源于心结,你是有什么难解的心结吗?”
褚洄叹了口气:“我的心结就是恩怨平、天下定。”时殷闻言愣住,褚洄朝他摆了摆手,“走啦,回去了。”
大殿已经奏响歌舞,酒香四溢,褚洄坐回席面上,时殷的座位是挨着姬兰雪的,他将身子偏了偏,替褚洄编了个合情合理的原因,“水月只是身体不适,刚出关就来迎你们了,待宴席结束,你给她瞧瞧。”
姬兰雪点了点头,他看向褚洄,这次褚洄没有回避,而是冲姬兰雪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消除了她们之间所有的误会。
褚洄反思刚刚的举动确实反常,令人生疑,她以后不会再失态了,除了要做到处处小心警惕,还要时时自我调控。
褚洄的心里装满了事,面对着一桌饭菜毫无胃口,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以解心中烦忧。
酒过半巡,坐在暝王身边的如妃贴着他的耳边言语了几句,暝王随即转向褚洄说:“水月使的琵琶音惊绝天下,今日宫宴应景,孤想听你弹上一曲。”
褚洄会意,起身弹奏,即使她勤于练习,也很难保证能弹好南穹的曲子,未免出错引人怀疑,她决定弹奏一首所有人都没有听过的乐曲。
褚洄思考着现代的哪首曲子能表达她此刻的心境,她浅拨了几个音找找灵感,手跟着心拨动。
褚洄开始自由发挥,自然成曲,仿佛在娓娓道来她这一路离奇曲折的故事。
前期低声吟唱,动人心弦,**恢弘大气,惊心动魄,意境就好像她纵使身陷囹圄,也能不屈不挠,纵使烈火焚身,终能涅槃重生。
乐声却在蜿蜒处戛然而止,闻者心中的遗憾油然而生,刚要悲叹,琴音再次响起,通过音乐诉说她的心声,不留遗憾。
褚洄曾问过她的养父母,为何会在福利院众多孩子中选择了她,养父母说在她身上看到了一股劲,一股永不言败的劲儿,说她不该沉浮于此,应驰骋在广阔的天地,外面的世界远比这里更难行,勇敢的人才能生存下去。
回顾褚洄这几次的经历挫败且惨痛,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失掉信心,她觉得往事不可追,坚信前路依然无限光明。
褚洄停奏音止,众人拍手称绝,暝王问她:“此曲名叫什么?”
褚洄回答:“臣取名为《万古尘》。”
暝王连声问:“取自何处?名为何意?”
褚洄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前後更叹息,浮荣安足珍……”
月夜漫长,大殿醉倒一片,褚洄独自离去,登上朱雀楼,坐卧在顶楼的屋瓦上,手里拿着九月红,月圆美满,她远远望去,都城灯火如昼,浮华万千。
时殷如燕飞上房檐,晚风拉扯他的衣摆,他轻轻一跃,足尖落在褚洄的身旁,“怎么一个人跑这醉酒?”
“这儿的风好景好,很适合借酒消愁。”
时殷也坐了下来,问她:“愁思为何?”
褚洄感慨道:“为这灯火里的国泰民安,繁华似水难留,王朝前路未可知啊……”
“你怎么变得杞人忧天了?”
褚洄笑了笑:“我是触情生情……”
两人静坐在月光下,各怀心事,夜色越来越深,灯火熄下去一半,而云水王宫锦绣成绮,长乐未央。
提灯映照,时殷背着酩酊大醉的褚洄往回走,他忽然问道:“师姐觉得云水王宫美吗?”
褚洄醉醺醺道:“美则美矣,但不是我喜欢的美,即使气派伟丽,出自母亲大人之手,与之牺牲相比,徒有其表。”
时殷的声音很低:“所以它不该存在……该被毁去对吗?”
褚洄摇了摇头:“不,既然历史已经存在,理应尊重,不能让为之付出的人心血白费,我们更该好好守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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