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国人……”太疼了,李梵殊感觉到胃在痉挛。
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再追不上那趟车,她就真的没有线索了。
“哥隆觉,你看,这是中国人的护照和身份证,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嘞。”
刚给过她一拳的人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拎起来,声厉色荏,“大花车的实禅族从不收外人,怎会收你一个中国人。你给我说实话,是谁派你来的,你不说就打到你说!”
没有哪个聪明人能更倒霉了,李梵殊此时只恨自己对当地情况了解的不够透彻,不知道有的路不该走,有的地方警察管不到。
她抓住男人的手,慌忙喊着,“别打、别打,前几天大花车的背景掉了砸伤好些人,他们人不够才找了外人去干活。你们有认识的人可以问问,因为这事儿他们停演了好几天。”
吴隆觉推开手下递过来的护照和身份证,走上前问她,“你去大花车里边做什么?”
男人抓住李梵殊的额头,迫使她抬头。于是,李梵殊不得不看向吴隆觉。
小麦肤色在黄色车灯的照应下显得柔和,他的眼睛边缘圆润,下颌弧线也平滑,长身而立,有种坦荡的风骨。此时神情稳重的看着她的身份证件,手腕上带着一串木制佛珠,面上带着股书生意气,大概读过一些书。
相比这三人面相凶恶,这个头领长得倒是和善。
李梵殊听吴隆觉的语气和缓,像是个能商量的,便想糊弄过去。
她扭着脖子甩开抓着额头的手,低头说,“跳舞,我在国内学过舞蹈,正好他们砸伤了舞者,我就去给他们顶两天班。”
又被拽了起来,甚至卡着脖子让吴隆觉能看清楚,确认和护照上的人一致。
吴隆觉端详着李梵殊,鲜活的人永远比照片灵动。
她的肤色很白,被车灯一照,更显得透亮。脸很小,男人一只手就能掐的稳稳的,因为不老实,脸蛋上留下了几枚通红的指印,连嘴唇和脸颊也泛起了红。
那双眼睛更亮,是一双冷静、沉着、不屈服的眼睛。吴隆觉能看出来,她受过很好的教育,甚至聪慧至极。只看一眼,他就知道她不是老实招供的人。
“不是来旅游的?”他问。
“不是,来找我弟弟。”
他笑了,“找弟弟找到大花车去啊。”
“没钱了,打听消息要花钱。”
吴隆觉是华裔,对中国人,尤其是读过书的中国人,有种天生的好感,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对陌生人网开一面。
“你没说实话。”
这边拳头刚举起来,她立刻举手投降,“都是实话!真的是实话!我刚来这边没多久,不知道你们的路不能走,我只是为了前边大花车的车,不追上他赶不上明天的演出。”
他慢悠悠的问,语气中似乎存了一丝戏谑玩笑,“你不是来找弟弟的吗,怎么还跟着他们到处跑呢?”
圆谎比撒谎更难……李梵殊几乎不能呼吸。
果然,只几秒钟答不上来,旁边男人的拳头瞬间打中她的脸,她感觉牙都松了。
又被抓住额头抬起脸,她感到头晕耳鸣,车灯的光照在脸上。
吴隆觉又问,声音还是平静沉稳的,“就你一个人来吗?”
“……对,我一个人。”她想真是看走眼了,这个人一点都不和善。
“可是我们哨卡的人说,你们是两个人骑摩托过来的。”
她平生哪挨过这种打,头上的两拳早就让她不清醒了。
手下还要再打,吴隆觉抬手制止了他,“另一个人的名字,你讲出来就是实话。”
事到如今,她还能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么。貌钦是当地人,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她怕供出对方,这些人连他的活路也不给。
反正自己已经被抓住了,她只能咬紧了牙,“不知道。一个混混,我骗他路能走。”
吴隆觉看着她叹了口气,侧头对手下说,“杜盛啊,哨卡的人也有错。”
“晚点我去教训他们,怎么敢随便放人进来。”杜盛低头看着李梵殊,“先解决了他。”
这个负责拷打的打手叫杜盛,李梵殊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名字了,“哨卡也是我骗他的,大花车刚过去……”
“你还管别人,你先去管好你自己。”
杜盛刚抬起手想抽李梵殊,吴隆觉压下他的手,“你戴着佛牌,名叫梵殊,是信佛的。佛说不妄语,你不说实话,要承担后果的,你想好了吗?”
她脑子里嗡嗡响,很难完全清醒了,“佛还说,要慈悲、普济世人。你戴佛珠,难道不知道?”
“还慈悲,你管好自己就不错喽。”架着她的一个人嘲笑道。
吴隆觉想到刚刚谈的事,点点她挨打淤青的眼角,“小朋友总不说实话,就是会吃些苦头。带上车吧,回去再说。”
这群人一走,趴在草丛里的貌钦哭哭啼啼的爬出来,去扶自己的摩托,“哥梵殊老板,你对得起我我对不起你,我多给你烧点纸,来世还当中国人呜呜呜……”
吃过晚饭后,吴隆觉想起刚刚抓回来的中国人,问道,“那个中国人你们关在哪了?”
“最边上的那个仓库,锁的严严实实的,他跑不了。”
杜盛看着吴隆觉的眼色问,“要送点吃的吗?”
“还送吃的?都不知道是谁送进来的细作,倒是有本事跑进咱们路里去,还……”
吴隆觉不耐的打断他,“你是既不高兴,又没头脑。”
“哥隆觉,我说的也没错啊。”
“憨子,给他送点吃的去。”杜盛交待道。
气不过的憨子,跑去厨房翻了些残羹冷炙,一股脑扔到一个小钢盆里,骂骂咧咧的开了仓库门,“过来吃饭!”
里边黑漆漆的,人躺着没动,憨子怕走过去她突然跳起来打他,把钢盆放地上往她那儿一推,“爱吃不吃。”
他扔了饭跑上楼,“哥隆觉,杜盛哥,我可是送过去了,他吃不吃我可不管了。”
不知是仓库还是柴房,这里黑得不见五指。
李梵殊以为自己足够聪明,聪明到能查到失踪人口的线索,是当地警察也渗透不进去的地方;却又聪明到坑害了自己,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问题,是故事中被歌颂的英雄。
鼻子里是草木清新的气息和血的味道,还有久不见天日的闷湿潮气和霉味,李梵殊无比后悔,悔自己不够了解当地情况,悔自己急躁冒进,悔自己太相信昂山。
现在不仅没找回李瑾川,连自己也搭进去了。不知道他们是要杀了自己,还是卖了自己……
“不想吃吗?”
她睁开眼,不知何时开了灯,有些刺眼。是吴隆觉,这里的老大,她眼睛被打到,模模糊糊的,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
他不像想象中的恶势力老大,脸上带着阴险或戾气,约莫不到四十岁,像个读书人,儒雅挺拔。她想,心比脸狠毒的多呢。
“哥隆觉问你话呢!”憨子气不过的喊道。
“是觉得饭不好吗?”
饭?她低头打量,看到那小钢盆,不禁挑起眉,“没看见。”
吴隆觉笑了,“憨子啊,拿走。”
“你这是喂狗?”杜盛踹了憨子一脚。
憨子赶紧捡走钢盆,边捡边抱怨,“他不吃还骂我,又不是我不让他吃……”
“现在想说实话了吗?”
李梵殊不说话,有些实话不能说,怕说了死得更快。
“来,坐这里。”吴隆觉指向他脚边。
她喘口气,坐过去在他脚边,低眉顺目的样子,“您想问什么?”
“你追的那辆车,是去表演的吗?”
她反问,“那是您的车?”
杜盛呵斥道,“问你哪个你就答哪个。”
吴隆觉看着她,“你是怕那是我的车,你说了实话我要杀你灭口。”
她抬起头,眼中燃起希望,“不是你的车。”
“现在呢?”
“我打听到我弟弟去过大花车,去里边打听消息。大花车拐卖人口,那些车可能是运货的。”
吴隆觉对她笑,像是很欣赏的样子,“怪不得追的那么拼命哦。那大花车的事故,也是你做的?”
“是。”
“还是不说实话吗?”他的神色突然凛冽,“能查到大花车,你是个聪明人。你知不知我可以杀你?”
她望着他的眼睛,非常疲惫,又弯下脖颈示弱,“您想让我做什么,大可以直说。我今天脑袋挨了两拳,晕头转向,已经不知道害怕了,求您给个活路。”
满脸写着‘烂命一条’,吴隆觉突然笑了,“有个朋友的孩子跑出去玩,现在不知道去哪了,我要你找她回来。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打听弟弟的消息。”
“还有您找不到的人?”
“搅局是需要证据的,不然谁还敢来克林做生意呢。”
她明白,“所以你需要我找到证据,查封他们。”她思考一会儿,说,“我需要我的手机,那辆车……”
“车的位置我能查到。”杜盛说。
自己豁出命去追的东西,在别人口中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她不禁叹了口气,“明天送我去他们那里,我会找到证据,通知你们。”
“谁知道你会不会跑。”憨子蹲在仓库门口喊道。
“那本来也是我的目的。”她摸着嘴角,越发感到这顿揍白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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