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夺嫡失败废王现身(三)
(蔻燎)
柳厢宛如遭到晴天霹雳,撤退几步,拔出腰间的剪水银练弯刀,直直对准那人的喉咙。
“你到底是谁?敢直呼本将军的名讳?”
她眯缝眼眸,仔细辨别对方的身形外貌。
对方一点不为柳厢的弯刀所动,一手擎住柳厢的手腕半道截住飞插过来的刀子,一手缓缓扒开那覆面的乌纱,露出一张久违的俊脸,随即迅疾地重又盖上。
他道,“厢厢,你在扬沙关过得如何?”
“爹!”
是她的爹爹,是关山隔!
来不及思索关山隔何以骤然出现,柳厢不胜欣喜,扑过去抱住关山隔,抱完后反应过来这里是风城,忙不迭拉着关山隔走到土沙修筑的矮墙阴影下。
好在这一片士兵颇少,不会注意到他们。
她上下扫视关山隔,左看右看不见有什么大伤口,放心地吁一口气,嗔怒道,“爹,你怎么来扬沙关了,我娘呢?她也来了吗?”
“你娘没有来,她留在风情寨管理山寨了。”关山隔系好面巾,拽过柳厢的两只手握在掌心,压低嗓子,环视周围,小心谨慎道,“厢厢,乖,听话,咱们不要打仗了,早些收拾行囊归家吧。我同你娘亲日思夜想,只盼望着你完好无损地回来,你离家数月,风情寨不得音讯,何以能受得了?厢厢,你今天就跟着我……”
“爹,你是怎么混进风城的?”柳厢用小指头掏掏耳朵,弹走一颗脏东西,笑靥如花,反问道。
关山隔眉间一拧,如实道,“说来话长,我是一路循到扬沙关的风城,恰好撞见大睦军和西落国无垠国作战,趁着三国战斗后,假扮大睦朝的残兵,被大睦军清理战场时捎捡回来的。进入风城我便想方设法要见见你,一直不得空,如今好了,我终于把你找到了,走,厢厢,咱们回家!”
说话间,钳制着柳厢的双手,准备将人拉着离开。
柳厢挣扎一番,猛的朝后一拽,把毫不设防的关山隔拖得一个趔趄。
她寻机脱开手,后退几步,引着自己父亲愈走愈深,绕着路向她自己的房屋位置走。
她道,“爹,我暂时走不了,在战场上杀敌时,卷丹和妙语被敌军偷袭,已然受伤了,我一时半会可不能跟你回风情寨了。再说了,你们不是答应我来扬沙关打仗吗?为何出尔反尔?”
关山隔埋下头颅,身着大睦朝的黑色甲胄,在后步步跟随,压低嗓子,无奈道,“卷丹,妙语受伤了?可见战场之残忍,厢厢不可久留。”
“爹。”柳厢眨了眨眼,莞尔一笑,“所以,我不会跟你走的。爹,你只身一人跑来扬沙关,想必不只是为了让我回风情寨吧?”
“厢厢,你此言何意?”
“爹,你到底是不是大睦朝的人?又或者是,应该这么问,你到底是不是无垠国之人?”
“……”
此言一出,关山隔如鲠在喉,掩在乌色面巾下的嘴唇一抖,压制着难以启齿的愠火。
见关山隔表情异样,柳厢心底估摸着猜得**不离十,心腑一窒,强颜欢笑,直问道,“爹,你向来便会写无垠国的字,还能熟读一些我们看不懂的书,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问清楚,你的身份来历,还有你此行的目的。”
“厢厢,你……”
“爹,我方才刚从风城的监狱里出来,我活捉了无垠国的太子沙戎楼,他在监狱里用无垠国的古字骂我,你知道吗?他写出来的‘柳厢’二字,正是你在我小时候教的那两个字!我不明白,不明白你教我的名字为何是无垠国古字,爹,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躲在风情寨想做什么?”
“沙戎楼?”关山隔眼眸一瞪,光芒闪烁不定,仿佛对沙戎楼这个名字感到恐慌,“你活捉了他?你竟能做出这样的事?你……厢厢,此地不宜久留,你跟我回风情寨!跟我回风情寨!”
语毕,化掌为拳,足下一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砸柳厢的脖颈,柳厢早有防备,一脚踢中关山隔的手臂,反手擒住对方的手腕向背后一叠,凑近耳际道,“爹,这是在军营,我是这里的偏将军,如此打斗引来士兵观看,你可难以脱身了。爹,咱们不动手,你把一切事实告诉我,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关山隔心知柳厢说得有道理,若是不顾一切打得昏天黑地,只怕他假扮大睦朝士兵的事情会人尽皆知,届时想全身而退便是难上加难。
他松开手上的劲儿,压低眉头,冷着一张面孔,欲言又止。
柳厢见关山隔平复心情,小声对她的爹爹道歉,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晌,回到了柳厢的院落。
卷丹和妙语躺在屋内养伤,乔琼乔玑两人日夜照顾着,不敢马虎,现下四人都留在一间屋子里,不曾露面。
柳厢走到院中,发现月半胧在院内的椅子上发呆,手里捧着一根漂亮的淡粉色水晶桃瓣珠钗,似乎在睹物思人。
待柳厢走到近前,她才如梦初醒,赶忙把钗子藏在身后,支支吾吾道,“柳将军。”
“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咦,这珠钗质地不错,风城里有卖这种头饰吗?”即便月半胧眼疾手快藏起来,也逃不出柳厢的眼睛,柳厢瞥了一眼就看见那价值不菲的珠钗,下意识问了句。
月半胧羞愧地低下娇媚的脸儿,顾左右而言他,“柳将军,这,这……哦,该去给卷丹姐姐和妙语姐姐拿药了,我先去骆军医那了!”说着,起身提着裙摆跑开了。
人走后,柳厢迎着关山隔入内,掩上门扉。
关山隔问道,“这女子是谁?军营里还有这么多年轻女子?”
柳厢知父亲有疑,便将来风城的第一夜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关山隔默然片刻,笑道,“厢厢助人为乐,是做了件善事,善有善报,她们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柳厢坦言道,“我不需要她们记得恩情,只想她们能脱离苦海就好。”
关山隔点了点头,认可此番看法。
寂静。
两人不说话,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半刻。
柳厢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爹,你别藏着掖着了,全部告诉我,不然我不会放你走的!”
无奈的太息一记,关山隔皱眉蹙额,做了许久思想斗争,睨一眼紧闭的房门,看定柳厢的面容,下定决心道,“厢厢,你听爹爹说完,千万不要做傻事,你是风情寨的寨主柳满宫的女儿,不管你爹爹的身份是什么,你依然永远是大睦朝寒月山风情寨的大小姐。”
柳厢心中诧异关山隔的此等反应,她一头雾水,正欲出言,关山隔已经斟酌词句,侃侃而谈。
其实,关山隔并不是关山隔,他有他的真实名字,乃为沙山隔。
沙山隔是无垠国曾经的三王子,当今无垠国国王的三哥。
十九年前,也就是沙山隔还未到大睦朝的前一年,正逢无垠国夺嫡政变,沙山隔是无垠国百姓推崇的储君,是名副其实未来的国王。
奈何沙山行野心勃勃,不愿屈居人下,一怒之下连夜起兵谋反,以夫妻蝎为破军之口,疯狂地掠杀自家兵卒,只为将沙山隔从王位上赶下来。
当时的沙山隔刚坐上王位不到三日,六弟便领兵攻入王城,宁可作天下罪人也要把他赶尽杀绝,杀以泄愤。
沙山隔与沙山行的兵马打了一宿,终是力有不逮节节败退,在生死攸关之际,一名良将以死帮他拖延时间,助他连夜逃出无垠国。
离开无垠国的沙山隔遭受权力和亲情的双重打击,心身受损,跌在沙漠里险些饥渴而死,他衣衫褴褛,饥苦交迫,沿路乞讨到了罗家坨,缩在房檐下不敢露面,唯恐被无垠国潜入的暗卫抓住杀死。
如此狼狈地苟活数十日,他吃得比狗还可怜,睡得比狗还憋屈,肮脏如泥,人人喊打,本以为他会就此饿死街头,不想有一日,一袭翩翩如蝶飞舞的紫衣落入眼眸。
年轻的柳满宫与柳厢几乎一模一样,貌美如画,豪气冲天,英姿焕发,令人过目不忘。
她自墙头一跃而下,怀抱一壶浓酒,宛如一朵紫云栖息在沙山隔的身前,她将手中的酒壶递给在屋檐下抱臂打盹儿的沙山隔,幽幽一笑,“小美男,陪姐姐喝一壶?”
天知道,那时的沙山隔又臭又脏,脸上抹满灰烬,衣着破败,打眼一瞧,其貌不扬,哪里当得起“小美男”三个字?
可柳满宫仿佛能透过那些脏兮兮的黑印子看清楚沙山隔的真实容貌,连哄带骗勾得人喝了好几壶酒。
等沙山隔不胜酒力,连连讨饶之际,柳满宫方笑吟吟道,“小美男,你知道姐姐是什么身份吗?”
沙山隔摇头。
柳满宫道,“姐姐是土匪,姐姐看上你了,姐姐的新寨子还缺一位压寨夫君,你愿不愿意跟姐姐回土匪寨?”
自幼长在王宫的无垠国三王子,何曾与土匪近在咫尺地接触过,闻声,避之不及,一个劲摆头拒绝。
柳满宫却觉得愈发好玩,在罗家坨猫抓耗子似的逮着沙山隔玩了大半个月,许是玩累了,直接二话不说拿绳索捆着人绑上马背,一骑绝尘直冲寒月山的风情寨,一气呵成把沙山隔强行娶为压寨夫君。
在风情寨,两人拉拉扯扯多年,终于还是看对了眼,情深义重,蜜里调油,顺应生活诞下了独女柳厢。
因为他是无垠国之人,不会写大睦朝的字,但又不敢乱教柳厢无垠国的古字,只教了重要的“柳厢”两个字。
事与愿违,简简单单的两个无垠古字“柳厢” ,竟成为了女儿诘问他的漏洞和武器。
明白一切后,柳厢“噌”的自椅子上立起,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生鸡蛋,她指着关山隔,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无可相信,“爹,你是说,我有一半是大睦朝的血脉,有一半是无垠国的血脉?”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彻底变了调,“按你的意思,那沙戎楼岂不是我的堂兄?”
啊!我居然不是纯种大睦朝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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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夺嫡失败废王现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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