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关系户

林秀英擦着手从灶房迎出来:“宵晴来了啊?留下吃个便饭呗。你看婉兰也真是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回来,我已经说过她了,她明天一定回去继续接着干。”

杨五龙正在晾布架前检查染布成色,头也不回地说:“你个妇人家家的有你什么事,不要瞎掺和兰儿的事,让兰儿自己决定行不?”

“爹,娘,我和宵晴出去一趟。”

林秀英追到门口:“还没吃饭呢这是要去哪?”

杨五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好歹带个馍馍路上吃……”

旧牛车吱呀呀驶过村道,霍宵晴与杨婉兰各坐一边随着车身的摇晃。她们从云溪村沿途走过,看着村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

杨婉兰凝视着那些院落轻声问道:“等水淹上来,那水下的世界就是一座座空荡荡的房子吗?”

霍宵晴:“不是的,按照规程,库区内的房屋都要拆除,木料砖石能利用的会利用,地面也需要整平,减少未来水下的障碍。”

杨婉兰望向村口那棵巨大的老榕树:“那些树呢?”

霍宵晴:“你知道的,树不能长时间泡在水里,它们无法存活,而且可能还会发烂发臭,影响水体……”

杨婉兰:“所以这里的一切,最终都要消失?一点痕迹都不留吗?”

霍宵晴没有立刻回答,她望向远处连绵的屋舍和升起的炊烟:“是的,物理上的痕迹会慢慢消失。但这个过程不会一蹴而就。因为人力和物力有限,也不能影响村民当下的生活。我们的原则是先建后破,有序转移。先把路修通,把安置房和新集镇建好,让乡亲们看到实实在在的新家,然后再启动搬迁。

她详细解释着步骤:“像鬼哭涧那边本来也没有住人,所以可以考虑先行爆破、清基,开始筑坝。而像云溪村这样划定的淹没区,村民们不用急着立刻搬走。等到大坝主体建成,即将下闸蓄水之前,大家再陆陆续续搬往已经建好的新家园。那个时候,路通了,房子新了,邻居还是那些邻居,生活只会更方便。等大家都安稳了,这里才会正式蓄水,成为水库。”

她展开舆图,炭笔划过色彩明丽的安置区规划:“你看,我们尽量让每户人家都能和原来的老邻居住在一片,保持原有的邻里格局。宗祠会用最好的青砖,尽可能照原样重建。我们还专门规划了晾晒场、染布坊……所有这些都会设立专项款项,敬慎处置,最终目的就是让离开故土的人心能够安定下来。”

杨婉兰沉默了片刻,问道:“其他村民都愿意签搬迁合约吗?”

“黄滨和新来的赵乡绅正在积极筹备沟通。”霍宵晴合上图纸,“不过这事儿也不着急,只要在蓄水前顺利完成搬迁就行。光是建成那座大坝少说也要三年五载,现阶段是先把前期准备工作做好,尽快让乡亲们看见新家的模样。”

杨婉兰忽然转头:“你会一直在这里吗?会亲眼看着这座大坝,从无到有,直到最后建成吗?”

霍宵晴反问道:“那我还能去哪?”

她笑着继续说:“你放心,我做事向来有始有终。既然开始了,就一定会看到它落成的那一天。”

她顿了顿,转而换一种语气开导道:“婉兰姐姐,你看,旧的东西消失固然让人伤感。但换个角度想,我们正在亲手参与创造的是一个更安全、更便利、也充满了新希望的未来。这些村镇不会真正消失,它们只是换了一种形式,活在每一个搬迁者的记忆里,也活在我们正在建设的新家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中。你的不舍与眷恋,恰恰是建设新家园最宝贵的力量。我们需要你这份对家的深刻理解,来让新的集镇真正拥有家的灵魂。”

在霍宵晴的耐心开导下,杨婉兰心中的顾虑渐渐消弭。

或许,流动的水也可以将奶奶带向辽阔的远方,也可以让她找到回家的航向。

在霍宵晴的邀请下杨婉兰选择重新回到了岗位,并决定增加负责对接安置房的建设和物资调配。她要将那份对故土的眷恋,转化为建设新家园的动力。

她们对接下来的建设又充满了干劲。

回到布庄,杨婉兰显然情绪已经好很多了,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林秀英:“我就说嘛,跟着宵晴干就是了,人家好歹是从都城来的,见的世面比我们多多了,还是未来安西王妃,眼光能差吗?听她的肯定没错!”

杨五龙一听就不乐意了,瞪着眼:“你这是什么混账话?我们兰儿哪里比她差了?兰儿,你别听你娘的!你想清楚,不管她用什么法子威逼利诱哄你回去,要是不乐意,谁也不能逼你!你不想干就别干,爹养得起你!”

林秀英:“你还能养她一辈子不成?我把话放这儿,婉兰要是跟着王爷和霍姑娘把水利干成了,将来混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能!就算当不了官,在那样的地方做事,结识的青年才俊能是王家那种土财主儿子比得了的吗?守着咱这小布庄,能有什么大出息?”

杨五龙闻言气得胡子直翘:“你简直不可理喻!”

杨婉兰无奈劝道:“爹娘,你们不要再吵了……”

霍宵晴也加入劝架行列:“杨叔,秀英婶,你们不要争执了。你们放心,婉兰姐姐回去是作为我们工程的核心成员,是凭借她自己的能力赢得所有人的尊重。我向二位保证,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水利工程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能参与其中,贡献一份力量,本身就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至于其他,我相信婉兰姐姐自有她的追求和判断。”

杨五龙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算是默许。林秀英则脸上笑开了花。

霍宵晴与杨婉兰离开布庄,回到了位于县衙旁新建成的办公区。青砖灰瓦的院落比之前临时工棚规整了许多,门口挂上了醒目的部门牌匾:工程部、财务部、移民安置部、安全环保部。内部按照职能划分了区域,文书档案井然有序,墙上张贴着清晰的办事流程和岗位职责。各部门人员各司其职,效率明显提高。

霍宵晴总结了前期工程部管理混乱、工具浪费、石料运输低效的教训,深刻意识到由他们直接管理庞大民夫队伍进行具体施工,存在先天的不足。他们缺乏专业工程管理经验,监管难度大,容易滋生怠工和**。

她心中萌生将工程分包给专业建筑团队的想法,他们只需作为甲方负责监督、验收和支付。

然而却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契机推行这一变革。

直到负责修筑通往石料场主干道的修路队,问题集中爆发。

那日,慕砚进行临时突击检查时发现本该热火朝天的工段,竟有大量民夫躲在背阴处闲聊、打盹。工具随意丢弃,施工进度远远落后于计划。他进一步核查发现,有几个工头虚报民夫人数,冒领工钱和口粮,甚至将部分材料偷偷转卖。整个修路队看似人多,实则效率低下,管理混乱,漏洞百出。

“岂有此理!”慕砚看着稽查报告面沉如水。

霍宵晴得知后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推动改革的契机。她立刻召集核心人员开会。

“事已至此,单纯处罚难以解决根本问题。”霍宵晴冷静分析,“我们缺乏专业的施工管理队伍,直接管理数万民夫,难免力不从心。我提议,立即终止与现有修路队的松散雇佣关系,改为面向社会公开招募有经验的专业建筑行会或团队,以承包的方式,接手后续所有主要工程的施工。”

方案得到慕砚和张县令的支持后,告示迅速张贴出去。告示明确要求应征团队需具备修筑官道或大型设施的经验,并需提供详细的施工组织方案、人员构成、器械清单及过往业绩证明。很快,办公区新设的招标处便迎来了好几拨人马。除了周边州府几家较大的匠作团队外,还吸引了东寰王朝其他地区的数支专业队伍。

面试与评标如火如荼展开。

“你们如何确保石料运输不重蹈覆辙?”

“对于施工安全,有何具体章程?”

“若工期延误,作何赔偿?”

霍宵晴专业而犀利的问题让一些投机者知难而退。经过初步筛选,有三支实力较为突出的团队进入了最后的角逐。

其一是名声在外的“江淮河工局”,专精于河道整治与堤坝建设,经验丰富,但报价偏高,且对山区修路经验提及较少。

其二是作风稳健的“赖记营造”,之前已接洽过,其管理制度和施工方案给霍宵晴留下了深刻印象。

其三则是一支名为“第十八筑路局”(简称十八局)的队伍,他们虽非名气最响,但提供的方案极其详尽,针对山区地形提出了数项创新的施工法和安全保障措施,其负责人邱钻望沉稳干练,回答问题条理清晰,给出的报价也最为合理。

霍宵晴内心其实颇为中意十八局这支队伍,觉得他们务实且富有巧思,但她并未表露,依旧保持着审慎的观望态度,要求三支队伍在规定时间内提交更细化的路基处理、废渣利用等专项方案。

就在霍宵晴与张县令等人反复权衡,终于倾向与十八局深入洽谈合约细节之时,州府的信使骑着一匹快马姗姗来迟。

“恭喜张县令!”信使满面春风,“州府审议了桐城水利的详案,认为利在千秋,特拨付首期工程款黄金万两,以资建设!”

消息传来,办公区内一片欢腾,张县令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这笔官方拨款如同及时雨,能极大缓解资金压力,也让工程更加名正言顺。

“太好了!真是双喜临门!”张县令拿起官印就准备在初步拟定的与十八局的合作意向书上加盖官印,以示对这项决定的庆贺和支持。

然而,那信使却话锋一转:“不过州府诸位大人也有个小小的附加条件。考虑到工程重大,为确保万无一失,州府特意推荐了曾多次承建官家工程的‘青阳营造行’来负责主要施工。他们经验丰富,信誉卓著,州府那边也更为熟悉。此外,朝廷工部也特批了一批精良的施工仪器,将随青阳营造行一同抵达,这算是州府为工程争取来的额外支持。”

听闻这个突如其来的附加条件,内部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

此时的慕砚正在工地处理一起恶性怠工事件。在原修路队即将解散的过渡期,几名心怀不满的工头竟纠集数十名民夫,在工棚内公然聚众喧哗吵闹,不仅耽误工期,更在混乱中遗失了一批价值不菲的专用工具。

待慕砚回来时,霍宵晴那边已经接受了州府的条件。

“怎么回事?”慕砚眉头紧锁,看向霍宵晴,“十八局的人为什么走了?”

不等霍宵晴回答,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青年男子便主动迎了上来,对着慕砚躬身一礼:“在下青阳营造行管事白代坤,见过安西王殿下!日后这桐城水利的修路建坝之事,便由鄙行全力效劳,还请王爷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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