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灿觉得,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砸过来,她看着表面冷静,处理有序,实际上已经和烂桃子一样破碎不堪了。
但她既没有毫无理由无论如何都会支持她的家人,三两朋友也都忙得各个如同祥林嫂,只好自己透支燃烧。
今天已经不知道是本周加班的第几个夜晚,整个项目组的人都在苦熬,可半个月前说好的熬夜加班补贴还没到账。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电脑屏幕前的每个人都尽显疲态。
乐灿进茶水间又冲了一杯咖啡,这屋格外刺眼的白炽灯把她的脸色照得更加苍白。
晚上那盒外卖拿回来直到彻底冰凉才有时间吃,这会儿胃也开始抗议了。
等待咖啡的间隙,乐灿先灌了一大杯略微烫口的白开水用以缓解。
她觉得脑子沉甸甸的,身体也是被拖着走。
胃在隐隐作痛,好像又发烧了。
这半个月反复低烧,时不时有皮疹出现,还是得去看看。
终于做完扫尾工作,乐灿觉得自己的干眼症起码加深三个度。
不关机直接扣上电脑上盖,办公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电梯里的镜子里显出一个班味十足的年轻女人,乐灿甚至没有力气去看自己那毫无生气的眼睛。
地铁已是最后一班,但每个门边都三三两两站着一些疲态尽显的打工人。
这一站上的人挺多,乐灿慢吞吞走向最后一个空位,却又被一个拿着大包小包的人从后面挤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这乘客不知道带了什么,空气里还残留一些油腻的食物的香味。
没吃几口饭应该胃口大开才对的,可实际上,乐灿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
没有力气也不想去争。
乐灿靠着车门边的扶手,身体随着车厢晃动,脑子里盘算着这个月的房租、水电。
以及母亲昨天电话里又一次旁敲侧击的催婚。
反正就是无尽的你年纪大了,以后谁照顾。
越来越独,就会越来越不好相与,越来越没人要。
这是要丢人的,要遭人戳脊梁骨的,自己的任务没完成,将来死了也不得安宁。
乐灿真的很想问她,到底是谁给她派的任务?!
但乐灿只是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扔在一边,等她自动挂断。
推开合租房的门,喧嚣的音乐声和一股浓烈的外卖味道扑面而来。
螺蛳粉。
乐灿胃里的反应更大了。
她的合租室友正窝在客厅沙发里跟人视频,笑得花枝乱颤,声音嗲得腻人。
吃剩的外卖盒子就摆在乐灿早上刚擦过的茶几上,红油滴了一滩,地上也是用过的餐巾纸。
乐灿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想安静地回自己房间。
“哎,乐灿,回来啦?”
室友却突然喊住她,甜腻的嗓音变为尖利的刻薄。
她记得住乐灿的名字,但乐灿却不太记得她的,只知道她总是用英文名儿称呼她自己。
每天会有不同风格不同浓度的妆容,所以乐灿也没有见过她最真实的样子。
她正在视频的手机转向门口,也不知是对着乐灿还是对着门口的快递箱。
“跟你说了多少次,门口的快递箱别堆着,碍事死了!”
那箱子里是乐灿上周买的书,她还没来得及拆。
可这确实属于自己占用公共空间。
乐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低声道:“不好意思,明天就处理。”
“明天明天,每次都明天!”室友翻了个白眼,对着视频那头抱怨,“哎我跟你说,跟我合租这人真是……”
后面的话乐灿不想听,她快步走进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但噪音和抱怨依旧顺着甜腻高亢的声音传来。
“哎呀,你说什么呢,我真有那么漂亮?比刚刚那个女的漂亮一百倍?你太夸张啦!”
乐灿塞上耳机,打开降噪模式。
世界终于清静了,只剩下她自己沉重的心跳、尖锐的胃痛和昏沉的大脑。
趴到床上,乐灿目光扫过桌角那张皱巴巴的体检通知单。
公司年度的福利体检,她上周末抽空去了。
本来没当回事,但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对劲,持续低烧,乏力,总是想睡觉,动不动就胃痛……
一种莫名的不安攫住了她。
扔在一边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乐灿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安静,又震动,又安静,又震动,锲而不舍,不接通誓不罢休。
乐灿长叹一口气,伸手把手机勾过来,屏幕才翻开三分之一就可以看到是母亲打来的。
即使她没有备注,可这串号码已经刻入神经。
乐灿已经可以预想到电话那头会是什么了——对祖宗的背叛,没有后人的愧疚,没有完成任务的痛心,当然,最近要加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变态不合群的女儿”的追悔莫及。
铃声固执地响着,仿佛她不接就永不罢休。
乐灿又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拿起了手机。
她坐起身,喉咙干得发疼,那股晕眩感更重了。
类似的唠叨在今年变得格外频繁,乐灿觉得自己的脑子糨糊也挺好,这样起码电话另一头伤人的语言开始不那么真切,也就没有那么影响情绪了。
.
听完千里之外的念经,乐灿还是挣扎着起来洗漱。
她刚走到卫生间门口,门就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乐灿明显被吓一大跳。
她还没说话,室友又开始了。
“上厕所怎么不知道敲门啊!没看见门关着呢吗!”
声音尖利,态度恶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不耐烦。
乐灿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明明离卫生间还有三五步,门关着她本来就打算扭头回屋的。
但室友既然出来了,她也不想再多跑一趟。
乐灿盯着室友看了一眼,没说话。
大概是她的脸色太过不好,室友竟然没有再尖酸刻薄,只是嘟囔着走开。
撞上乐灿肩膀的那一下,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
乐灿进浴室一看,她最近用来颇有效果的护肤品盖子敞开着扔在洗漱台,已经被剜掉了五分之一。
这护肤品是她咬咬牙才买的。
乐灿本来还不确定,翻了地上的快递包装,就是自己的快递单号。
一股怒火在胸腔里腾地一下蹿高。
书的快递说扔在门口碍事,放在最下面的护肤品倒是有力气翻上来,看来碍的是她拆护肤品的事了。
乐灿拿着东西走出卫生间,室友还在客厅里大肆吐槽。
这屋子从合租起,室友基本上就霸占了客厅,也从不在意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是否会被人听到。
反正乐灿总会窝进自己的小房间。
见乐灿出来,她张嘴又要骂,但抬眼被乐灿陌生的眼神看得一愣,气势不自觉弱了半分。
乐灿总是忍让,第一次这样。
“你干嘛?”室友说话声音也低了几分。
乐灿懒得理她,径直走进客厅,把快递盒子扔到她面前。
那个滴着红油的螺蛳粉盒子还赫然摆在茶几上。
“你……?!”室友反应过来了,又开始咄咄逼人。
乐灿却突然笑了,她嘴唇没什么血色,这么一笑,更苍白了。
她伸出手,指着那摊油污,声音平静却异常清晰:“艾莉还是莎米?这是第几次了?外卖盒永远扔客厅。还有,你说我快递堆在门口碍事,怎么还去拆我放在最底下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室友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乐灿敢还嘴。
乐灿:“我的快递,你拆了,用了。把钱转给我。”
室友还在挂着视频,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乐灿“你你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疯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乐灿又把快递盒子递到室友眼前,“我的快递,你拆了,用了,我不要了。你把钱转给我。”
室友视频对面寂静无声。
她看看手机又看看乐灿。
之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乐灿跟个鹌鹑一样,不知道这回吃错了什么药。
“你有病就去看病,别在这胡闹!”
乐灿依旧一动不动,甚至把快递盒故意往室友手机摄像头那边递。
视频对面的人开始打圆场,“莎莉你是不是不小心看错啦?没关系,我多少钱我替你付。”
“一千五。”乐灿冷冰冰地回答。
很快有人把钱转了过来,乐灿调出手机收款码,室友恶狠狠地瞪着乐灿。
乐灿忽略她的眼神,依旧坚持:“转钱。”
室友不想转,这一千五对她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她自己还没焐热呢。
乐灿干脆又对着室友的手机说话,“她收了你的钱,还不想转,就想私吞,摆明了就是她偷的。”
视频那头的人又开始劝,室友不情不愿地扫了乐灿的码,把快递盒用力扔去一边。
“你满意了吧!”
乐灿把拆了封的护肤品扔在螺蛳粉盒旁边。
“你今晚还是把你的外卖盒扔了吧,不然明天美美的你也要臭臭的了。”
说完,乐灿头也不回地进屋。
室友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大半夜发什么神经!”
乐灿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决绝和冷漠。
合租室友见眼前这个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乐灿,也稍微有点害怕。
她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你等着”,便摔门躲回了自己房间。
乐灿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实在是最近各种情绪累积,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流遍全身。
现在稍微有些后怕,这个室友确实经常和一些社会人士出去,希望今晚这出不要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才好。
但是,不顾体面,争取自己的利益,真的,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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