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之心放声尖叫,刚想逃跑,砰的一下撞上一条蛇的蛇信子。
它吓得马上打算变回本体,只见卫听雨站在它面前,依旧披了件黑大衣,手里把玩着一颗蓝色的冰球——这是原先包裹着它的,楚越之的本源神识。
“在找这个吗?”卫听雨轻柔地问。
“啊啊啊——!”
无极之心转头想去找楚越之,身后却只有幽深狰狞的丛林,挂了许许多条毒蛇,悬着数不尽的白丝线。
“这是我的领域哦。他不在这里。”卫听雨语调很轻快,像在与朋友寒暄,“这是别人送我的呢。想看看我自己的吗?”
无极之心失声尖叫,急得在地上滚了几圈,又和一条蛇信子亲密接触。
卫听雨轻轻笑了一声:“我都知道了,你想杀我,是不是?”
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无极之心颤抖着,光速反水:“我没有,是,是那个人类!”
“是么。”卫听雨不置可否,抛了一下手上的冰球,又随意地扔出去,球咕噜噜滚到了无极之心的几步前,“这东西太冻手了吧。你想要?”
无极之心死死盯着它,大气也不敢动。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卫听雨慢条斯理地往前几步,嫌冰球挡路似的,轻踹了一脚。
球咕噜噜滚到了无极之心身后,无极之心眼睁睁看着它路过自己,停在了一只三角形蛇头旁边。
“老规矩。我问,你就答。”
卫听雨拍拍手,悬挂着的白丝线听话地爬过来,慢慢凝结成一个白色座椅。
他坐下来,脚踝搭在另一条腿膝盖上,拨弄起长发。
“第一,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无极之心恐惧地看着他:“我,我没有姓名。”
“我要是你,就不会撒谎。”卫听雨抬眼,诈道,“这是我的领域。”
无极之心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嗫嚅道:“我,有名字的。叫心。”
卫听雨不冷不淡道:“不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吧?”
“是、是一个人类修士取的,他法号好像是归寻,还是寻归,我不记得了。一开始,是他先找到我,带我在人间逛了逛,他要走了,才送我回去的。我跟他姓,也叫元心。”
那本《山海异闻录》的作者?他姓元?看来它原产地就是在无极海,后来阴差阳错又回去了。
这东西精得很,对楚越之也撒谎。
卫听雨决定优先确认一下已有消息的正确性。
“你怎么知道外面的事的?”
“那修士送我回到无极海后,有四五个人类,趁我睡觉,把我带到了大陆。他们想杀了我,我趁机钻入其中一人的神府里,才知道的。后来他们发现杀、杀不了我,就把我扔回无极海的无尽雷域了。”
“我钻进去的那个人是使剑的,我不会辨认人类的功法。其他人我不太清楚,人数也不确定,因为好像有些人并没在我面前露面……”
元心哆嗦着,生怕卫听雨问起杀它的办法是什么,主动将话题扯得老远。
“那位元修士,认为你是什么东西?他后来又去了哪里?”
“可能是一个会说话的珍珠?当时的我还没有本体,只能依附模仿其他生物——他后来去哪,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真的。”
依附模仿?
很好,之前说的没有珍珠,果然在撒谎。
卫听雨挑一挑眉:“那珍贝里原有的珍珠呢?”
“在被那伙人抓出去之前,我还看到过,后来回去,是真的没见过了——对了,那位元修士,当时也有一颗!”
“这么稀有,这么大的海域只有一颗么?”
“不是的,那样的贝壳我至少见过五六个!但是很奇怪,后来从雷域逃出来的时候,一颗也没见过了。”
“从那时到现在,有一千年吗?”
“这,我也不知道,我不清楚人类的计时方式……”
卫听雨猜测可能是被那伙试图杀元心的穿越者,洗劫一空了。
他眯起眼,打量了一下元心。后者吓得整个球抖动不已,看来不像能撒谎的样子了。
卫听雨稍稍一想,继续问道:“你清楚那原装珍珠是怎么形成的吗?那种贝壳是个什么样的生物?”
“那大东西醒着的时候老凶残了,这我可没骗你!它见一个吃一个,吃了不少大鱼,不可能是它形成的珠子!我暂居的那个贝壳,好像进入了休眠期,但我一进去,它就会喷些东西浇我,特别疼!周围还有好些被包起来的圆圆疙瘩,难看死了!”
“我在它把我也变成那样之前,跑了。可我实在没有去处了,就伪装成那个圆东西,又混进另一个贝壳里。奇怪的是,某天我醒了一次,发现其他的圆疙瘩都不见了。它好像把那些东西都分解掉了,分泌物全涂到了我身上!”
“我还在想要不要跑,可是太舒服了,我又睡着了。再之后,就被你们,不,被他们,给挖出来了。”
元心瑟缩一下,唯唯诺诺看着卫听雨。
卫听雨微微颔首,发尾在指尖绕一圈,略略思索了一下。
起先,他确实动过永绝后患的念头。但如今看来,有这么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存在,还是姑且先留着元心,万一以后与他们有所接触,元心起码能给他提供一些信息——比如,排查谁是使剑那名穿越者。
再者,他对无极海海底那些东西,尤其是那传说中的珠子,稍稍有些在意。
实在是太好奇了。他很想知道那是什么。
卫听雨抬起手,手指勾动几下,白丝线瞬间把元心吊了起来,四面八方钻了进去。
元心来不及尖叫,便看到眼前荒芜一片,天地俱是虚无的空白。
仅有远处一道地平线,地上一具白骨,与或盘踞如树根、或倒挂如毒蛇、或整齐如竖弦的,密密麻麻的白丝——
卫听雨本人的领域,同时也是他的神府具象。
元心头脑一片眩晕,像是直视了强光。它感到脑子里像有激光刻下了一道印记,在灵魂最深处,被施以黥刑。
它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过了一会儿,眼前慢慢清晰起来,依旧是在那密林。
卫听雨已经重编了一次头发。
感受到元心恢复意识,卫听雨懒洋洋道:“我做了点处理,只要你意识到你正在吐露有关我的信息,不管是什么方式,你的灵魂就会被撕开。当然,只要你不说话,哪怕有人搜你魂,它也不会有半点动静。”
“本来想封存的,但是想到我以后还可能要用你,解释一遍也挺麻烦的。所以只封了一点点哦。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元心已经忘了自己刚才看到什么了,甚至连密林和毒蛇也看不清了,只知道自己在鬼门关滚了一圈,疯狂点头,被吊起来的珠子上下动着。
“哦,这个差点忘记还给你。”
卫听雨支使着傀儡丝,把冰球塞进元心身体里,简单处理一下,使它被这气息包裹,又不至于利用这神识变回本体。
做完这一切,他打个响指,密林瞬间崩塌,出现在了木屋里。
楚越之正撑剑半跪在地上,眉心和太阳穴渗出血来,眼神几欲涣散,见到卫听雨,才微微聚焦了一些。
他说不出话来,一直喘着气,似乎比先前那回还严重。
卫听雨在他面前蹲下来,掏出木匣,无动于衷地给里面断骨断肢,染上化神修士的个人标识。
楚越之喉结艰难滚动,看着他漂亮而无生气的脸上,鼻梁高挺,眼睛懒散半睁着,眼尾上扬,似乎在笑。
收好木匣后,卫听雨径直抽走他的剑,血也不擦,便装起来。
楚越之跌到地上,往上抬着眼睛,一副顺从安静的姿势,望着他。
“别装。躯体没问题,死不了。”卫听雨直起身,淡声道,“这几天先停一下药。精神上会比较混沌,自己熬一下。”
“……嗯。”
“穿上这个。隐藏修为用的。一件有效期约十二时辰,傀儡会进来提醒你更换。”
卫听雨给他扔了一周量的防追杀神器,是天品隐迹斗篷。
……这么珍贵的东西,七件。卫听雨应该是真没打算杀他吧。
楚越之迟钝地转了转眼珠,缓慢点点头。
“事情结束,我再来。在此之前,有什么特殊情况,敲手上的白线。”
“嗯。”
卫听雨摸着下巴打量了他一圈,又用神识和白丝戳了戳人,戳得楚越之睁开眼望着他,他才颇为惋惜地说:
“本来打算亲自盯着你起誓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搞不好再滴一滴心头血,就死掉了。”
楚越之:“……”
“对了,虽然把无极之心还给他们了,但你后来还是避他们一段时间比较好。不然,按他们的疑心病,不仅你被抓回去关禁闭,我知情不报,也得倒霉。你就安心练你那傻头无情道去,等他们打不过你,或者华穹宗打算替你摆平影响时,你再出来啊。”
“……嗯。”
卫听雨看起来心情不错,哼了几句小曲,溜溜哒走了。
楚越之盯着门口,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垂下眼睛,眼睫动了动,脱力地靠在墙上。
……看样子,大概是逃过一劫了吧。
但不知为什么,哪怕是清楚卫听雨的为人,也一点都感激不起来啊。
他的心湖难得波动一下,泛起涟漪。
神府里永恒的寂静,冰山、冰原、冰湖、琉璃天。底层的水像有微风吹过,一层,推起一层。
楚越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默念起了无情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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