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眼神奔腾向自己，盛彦尧善于察言观色，他很快就看到邢霄眼睛里的愧疚，主动揽话说：“你也不用觉得抱歉，我早就走出来了。”
遍布灵魂的苍痂已经落地成盒。
“抱歉。”邢霄别扭的话还是从嘴里吐了出来。
“不用。”盛彦尧整理好领带，瞥一眼邢霄今天的妆发，岐城虽是雨季，天气却很热，节目组为了满足观众，让嘉宾穿了一身笨重的汉服。
高温让两个人融化了一般，没有刺向对方的刀子，气氛莫名安静。
彩蛋也就拍拍他们私底下的样子，Cory刚学了打牌，输了就喝水，正拉着几个人陪他一块儿研究。
付西城很给面子陪着，笑着招手呼唤邢霄：“霄霄，你要一起吗？”
白瓷杯挡在两根水平线上，盛彦尧在左，打牌的在右，邢霄两边看看，最终不动声色坐到了盛彦尧身边。
“不陪朋友玩玩？”盛彦尧保持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太久，脚有些麻，他动了动，“邢狗，饿了吗？”
又不说话。
又要冷场。
盛彦尧认命一般想，得，这他妈就是根木头，别人无论做个什么动静，他都在保持着原地不动，哪怕他上手推，邢霄也没反应。
实在是无趣至极。
“不饿。”
心里的嘀咕声一点点土崩瓦解，盛彦尧决定收回自己刚才心里的想法，点点头，出门拿水果拼盘的外卖了。
买了几十份，碰到人就给，最后一份拿回来，他往邢霄面前推：“这份没有哈密瓜。”
复杂的眼神看向他，盛彦尧猜测，这样的神色里，存在的东西分明就是“你怎么知道我哈密瓜过敏”。
“别这么看着我。”他说道，“我都说了，我很了解你，但是邢狗……你对我一无所知。”
“也没有一无所知。”邢霄可算给了反应。
盛彦尧说：“比如呢？”
邢霄勾唇，他抻抻腿，汉服下一双腿格外长，面容柔和，说的话又让人心寒：“比如我知道你像个智障。”
“……”
果盘放下后，盛彦尧默许一般点头：“今天心情好，可以允许你骂我。”
片场很热闹，时常有粉丝来剧组探班，Cory正兴高采烈跟粉丝聊天，看到盛彦尧后招手猛打招呼：“哥！哥！”
说话的嗓门跟在录音棚里一样，聒噪。
象征性点点头，盛彦尧准备溜走。
Cory似乎并不准备放过他，安抚好一旁带着设备来的人后，疾步往他身边来：“哥，我的站姐想拍你可以吗？”
“你的站姐不拍你？”盛彦尧只觉得荒谬至极，想都没想扬手拒绝，朝着几个女生的方向点点头，他对Cory说道，“我不是明星，不用过度关注我。”
两颊微红，盛彦尧转头又把手搭在Cory肩膀上，自来熟的性子开了个硕大的天窗说亮话：“邢霄拍着应该更出片，你要不让你的站姐拍他？”
“也行。”Cory好忽悠，还真屁颠屁颠跑去跟邢霄做商量了。
正要拒绝的邢霄光速被石磊抬手拐在胳膊上：“送的流量你都不要，傻不傻？接了。”
Cory是sublime公司新签约的艺人，资源给得丰盛，不过三个月，手上代言红毯就能顶得上别人好几年的，后生可畏。
同在一个公司，邢霄的资源就虐得多了。
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比有权有势的要困难许多，石磊赶鸭子上架，强制性逼着邢霄接下，他只能麻木点头。
小动作明明很轻，砸在盛彦尧眼睛里却怎么都不舒服，他听邢霄抗拒：“磊哥，我不想去，可以……”
“不可以。”石磊摇头，视线木木然看向盛彦尧，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堵住邢霄要说的话，“霄霄，Cory的站姐在圈里拍照技术很强，你要学着去接别人送来的流量。”
这些日子里的邢霄实在怪异得可怕，似乎从进了娱乐圈开始，他就很少笑。
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不计较后果，不考虑将来，做什么都没有想之后如何的邢霄，似乎已经完全被取代掉似的。
邢霄的脸立体感很强，浓颜相貌，走到哪儿都能做到独树一帜，有不顾别人死活的美貌，又不显弱气。
剧组的中午饭到达，探班时间已经结束，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
结束一整天的忙碌，盛彦尧蜗在抽烟区，掸去烟灰后吹了会儿风，身上的纯白T桖简简单单，平添了一股活力。
剧组到处取景，平时要用的区域，除了录音棚花了心思，其他地方很随意，都是临时搭建出来的，抽烟区跟休息区接在一起，隔音效果不好。
盛彦尧带着烟味的手指甩掉烟头，耳朵里骤然跑进来隔壁说话的声音。
来源是石磊，邢霄的经纪人。
“邢霄，你搞清楚状况，你都不看看自己资源多差的？”
石磊拔高音量，怒气冲冲道，“有盛彦尧那么粗的大腿，不知道抱上去？整天拉着你这个死人脸，你以为谁都稀罕看你似的，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颜值！”
欣然接收自己的现状，邢霄性格已经被娱乐圈磨得温吞，说话漫不经心，让人着急：“我知道。”
“你不知道！”石磊道，“往上爬知道怎么爬吗？”
潜台词太难听，盛彦尧替邢霄捏了一把冷汗，什么破经纪人，忽悠艺人去讨好人的。
“磊哥，你明明知道我是怎么进圈的。”
石磊小人得志鸡犬升天：“就是因为知道，才让你把握机会，霄霄，还准备回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做岐城最不起眼的老鼠吗？”
休息区的门被盛彦尧很没有礼貌的一脚踹开了，他咬咬牙，头一次很正经地看向邢霄：“差不多得了。”
“盛……”石磊谄媚的笑容刚出来。
盛彦尧斜他一眼，不耐烦道：“出去。”
见风使舵，石磊赶紧让邢霄腾位置：“霄霄，赶紧出去，盛老师……”
见不惯这副小人面孔，盛彦尧修长有力的手往旁边做了请的姿势，冷漠道：“说的是你。”
茫然了两三秒，石磊从休息区离开了。
拉过椅子坐下，盛彦尧抱着手臂：“说说吧，是不是碰到什么问题了，我能帮你。”
“不用。”邢霄开口就是拒绝。
盛彦尧很轻地叹了一口气：“邢霄，我们俩是没有什么过硬的交情，好歹认识那么久了，我还是愿意帮助你的。”
“盛彦尧。”邢霄冷不丁唤他的名字，居然搞得盛彦尧有那么一些紧张，“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别的意思。”盛彦尧道，“我这人就爱助人为乐。”
“助人为乐的前提，要看对方愿不愿意。”邢霄目光坚定看着他，“我是个成年男人，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
剖开了黢黑的那一面，盛彦尧开门见山，音量小得像蚂蚁搬家，他道：“石磊是圈里有名的恶毒经纪人，跟在他手上，邢霄你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石磊比其他经纪人出名，不是业务能力有多强，而是这个人声名在外，曾经做出过把手上艺人灌醉送上大佬床上的事。
男女不论。
被迫分在他手上的艺人个个战战兢兢，随时都在保持着高度警惕。
“你再随意下去，等着在油腻男床上屁股开花吧。”
话糙理不糙，盛彦尧分明看到邢霄的目光有了动容。
“你能帮上什么？”
“我？”指着自己，盛彦尧又恢复了贱嗖嗖的模样，自信满满，“我能帮得就多了，只要你答应做我家老爷子的孙媳妇……”
抱枕被邢霄抓起，恶狠狠砸在盛彦尧身上，那要是块板砖，盛彦尧估计邢霄是奔着要自己的命来的。
“盛彦尧，你想潜我？”
“话不能这么说，你先听我慢慢说。”盛彦尧正想跟他掰扯掰扯来龙去脉，邢霄已经变脸了。
没有离座而去算是他对自己仅剩的礼貌，盛彦尧懒洋洋地看着他，邢霄透过那双眸子，并没有看到戏谑。
说话的人语气带着玩味，盛彦尧倾倾耳，音量刻意说得很高：“邢霄，我对你什么心思你不知道？潜你事小，你要是出点问题，你那个经纪人也别想在圈里混下去了。”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实在不像盛彦尧，邢霄皱眉，隽秀漂亮的脸上挂着不敢相信四个大字：“盛彦尧，你疯了。”
“我是疯了。”盛彦尧差点笑场，“遇到你那天我就疯了。”
忍住干呕的想法，邢霄撇头，在盛彦尧欲盖弥彰的声音里看向门，似乎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了。
他是真的有在想保护自己。
门外没有声音了，盛彦尧转头扭开门探头往外看，刚才“为爱发疯”的人好像不是自己一样。
再次恢复贱兮兮的模样，他张开慵懒的臂膀，散漫地目光停留在邢霄身上：“跟我回家可以吗？”
“盛彦尧！你来真的？”邢霄确确地被他吓到了。
无异于是个可怕的消息。
死对头那么多年，这人居然想睡自己。
还他妈是个男的？！
“想什么呢。”盛彦尧抓开他乱掉的情绪，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爷爷让我带个对象回家。”
指着自己，邢霄眼睛里全是惊诧：“你要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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