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山期便醒了,是头疼醒的,昨夜与阿若饮了太多酒了,谈天说地好不畅快。
待她喝完醒酒汤,再慢悠悠的洗漱完出了内室,却见周渡早已坐在外面等候。
周渡见她出来了,赶紧将准备好的披风给她系上,又不放心的再给她注入神力“悯怜,你别凉着了,这是我让人新做的披风,上面全是我的神力,还有我亲画的符文隐蔽,若非特殊情况还是都穿着”
她看了看这披风,做工倒是不错,是不周山常用的黑,绣着和黑骘上有些相似的花纹,只是上面偶尔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是真的担忧自己的安危。
“多谢殿下……”看没有外人,她又改口“多谢厄玉,不过,你今日怎这般早便来了?”
周渡摸了摸鼻子,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凑近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悯怜,你还说此事,你昨日明明说了醒了便要来寻我,可又让小青来告知,你要与微夷公主彻夜叙话”
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责备之意,他连忙改口“我并非责备,本是想等你一起用晚膳的,可昨夜你与微夷公主迟迟未归,我想着你们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
“但,但我心中十分记挂你,夜间又不便打扰,只好早早的过来看你”
山期想到昨夜与阿若的谈话,自己要珍重周渡,脸一时间发红“知道了厄玉,那我们这会儿便去寻阿若他们”
她这两日精力异常旺盛,哪怕才失去了心头血,可还是坚持要一直和他们一起,周渡知道,她是珍惜这段欢乐的时光。
他点点头“好”
周渡倒是事事都迁就着她,二人又到了昨天玩乐的密林。
见他们过来了,褚若对着山期招手“阿期……”
褚嬴见了她,本也是开心的,可还是对着她拱手“悯怜殿下”
“厄玉殿下……”
她高兴的看的褚若“阿若,今日我们玩些什么?”
褚若点了点她的鼻尖“贪玩”
“昨夜喝的太多了,我竟都忘了,那时候知晓厄玉殿下要带你来褚式,我早就为你准备了个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
“你等我一下”褚转过身,对着小宁招手,小宁便双手捧着一个长条状布袋,是琴袋,那里面定是装着一把琴。
“阿若,你为何突然送我琴?”
山期还在疑惑,却见褚若已经接过那把琴,又递给她“阿期,你打开看看便知,你定然会喜欢的”
山期连忙接过,侍女们在她们身旁铺好软垫,她这才坐在软垫上,将其放下。
褚若指着布袋绣花的一处“阿期,你看”
山期看着她指着的地方,上面绣着两个字,沉珂。
她知道了,这是母亲的琴。
母亲虽在各王室内一直只称为山王后,父王也只对自己说过一次她的字号,虽未曾说她的字具体为何,但她就是知道,这一定是母亲的字号,属于她在颜式的字号。
沉珂,悯怜。
她和母亲,本就可以相互感受,她们是天生的同盟。
她颤抖着手,打开琴袋,里面是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琴,就像母亲的玉镯一样,都是寻常可见的。
没有任何的雕花,可那木质看着却熟悉,只有琴的右下角也刻着沉珂二字。
“阿期,这是你母亲当时留在褚式的琴,那次及冠宴会不久,你便与你母亲走的匆忙,这琴却忘了带,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除了逢春树外,她只有母亲的镯子,而如今,又有了这把琴。
阿若将这琴保护的极好,琴弦几乎还是新的。
山期一把抱住褚若“谢谢你,阿若,一直为我保留着”
她被山期这一抱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阿期,你我之间无需谈谢,这本就是属于你的”
她松开时眼中却带着泪,珍惜的轻拨琴弦,它立刻发出了哀鸣一般的声音,婉转而忧愁。
山期抬起头,笑着看向周渡“殿下,你看,我又多了一个母亲的物品”
周渡知道她与她母亲感情深厚,这会儿她泪中带笑,是真的高兴的“悯怜,这很好”
他知道她如此珍视那普通的玉镯便是她母亲的,以后他也会尽力帮她寻找她母亲的物品的。
她轻轻抚琴,那青玉镯子与琴声碰撞之后,琴声瞬间变了调,带着幽怨,又好似思念,声声哀戚,都好像在说,她思念她的母亲了。
褚若坐在她身旁陪着她,褚嬴也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就像小时候那样守着她。
不多时,她便停下来,山期似乎不忍心再多碰琴,毕竟这是母亲的遗物,她担忧自己技艺不精给弄坏了,便又用琴袋装好,招呼山月收起来带回不周山去。
她向来调节情绪都很快,不过一会儿,便又高高兴兴的和他们玩起投壶来,玩够了又打起了叶子牌,一直到黄昏。
这会儿的阳光很温暖,侍女们早已在不远处铺设好案几,摆好果碟蜜饯,又放置上各位公主殿下爱饮的茶酒,只待她们游玩累了,便可随时歇息。
几人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褚若叫来小宁,在中间架起篝火。
“阿期,明日我们便要回褚式,也许再不久,你也要回不周山了,所以我特意让人安排了些你喜欢的野味,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再最后享受一次自由。
山期明白她的意思,看着她“好,我们不醉不归”
山月和小青看着公主这样快乐,脸上也带着笑。
小宁又带着几人手脚麻利的架起烤架,膳房那边早就备好了野味,清洁干净后架了上去,不多时,空气便传来一阵香味。
伴随着奏乐声,山期今日食量好,小青小月又不停的给她削肉,倒酒,不一会儿她便吃个半饱。
今夜几人也喝了不少,此时的夜空里已经布满星星,比昨夜的还多,她靠在椅子中,端起杯子“阿若,来,我再敬你一杯,愿你今后,顺遂”
她说到顺遂的时候有些哽咽,阿若因自己的事情妥协,她要远嫁流云式。
“好,阿期,愿你事事如意”
今日的褚嬴格外安静,他似乎在享受最后与山期最后的相处时光。
他看着中间燃气的熊熊篝火,比那日阿姐让自己亲手烧信好大,周渡坐在他对面,他端起酒杯,二人遥遥相敬。
周渡对着他笑了笑,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山期和褚若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笑着又是几杯下肚,然后见她再起身时站不太稳,周渡刚想去扶着她,就见她自己站直身体,走向褚嬴。
他与他们隔着距离,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却只见褚嬴站起身,端起杯子,对她笑着点头。
“殿下”
周礼在远处叫他,他看了看他们,山期并未大醉,他这才放心下站起身过去。
可他还是高看了山期的酒量,他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去听周礼的汇报建殿的事情,再回来时发现她已经摇摇晃晃了。
见周渡回来,山期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叫了他一声“厄玉!”
周渡连忙走向她,将她扶好,坐在自椅子上“怎么了悯怜?”
她此时已经喝的脸色坨红,舌头有些打不过转了“殿……下……”
丝竹管乐声有些吵,他听不太清,只好蹲下来,仰望着她“嗯?怎又叫我殿下?”
她手在半空中指来指去“殿下,兽,兽地之战,我是真的……听闻过您的……”
周渡想起她在天周殿对自己父王说的那些话,却不知道她现在提起是何意,眼看她醉的厉害,只好顺着她的话“好,我知道了”
“真的”见他敷衍,山期着急“那时候,我是真的知道您的……”
“因为,那时候,正逢父王再娶,我,我那时候,只觉得,羡慕”
“羡慕您可以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还有家人的保护”
“呜呜呜,可是……”她鼻头一酸,发出委屈的声音,红着眼睛看他“可是,悯怜没有人,没有人保护悯怜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可她即便喝了酒,也还是隐忍着,最多也只是呜咽一声。
见她掉泪,周渡找不到手帕,连忙用自己的手给她擦泪“别哭,别哭,悯怜,我会保护你的,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可她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更委屈了“才不是,你,你让我去做诱饵,还割破了我的手”
她这记仇的模样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好悯怜,我再次与你道歉好吗?”
她低下头,思索了许久“唔……好吧……”
周渡见状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真乖”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温度,她抬起头,周渡的手真的好温暖,只有他那样的家,才能培养出他这样温暖的人吧。
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周渡,眼泪无声无息的掉着,然后口中一直重复着“殿下,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我好羡慕你”
他知道她羡慕的是什么。
一个完整的家,有着爱护自己的父王母后,甚至他一出生,就在神权的顶端。
而她要历经无数次的算计,才能得到些许,大多时候都是徒劳的。
她的眼泪滚烫,滴落在他的手上“无事的,无事的悯怜,今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全都是你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
又给她理了理垂落的头发“悯怜,别哭了”
她像是一尊静止的雕像,坐的端正,却一直垂眼掉泪。
想起周礼说的已经在建造的宫殿,忽然怕若是她不喜欢可怎好,这会儿她也喝醉了,看是否能套些话出来“悯怜,告诉我,你最喜欢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如小泉池这般的吗?”
再为她复刻一个小泉池也不难,不周山之外还有许多空着的神山。
“我吗?”
她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呢?
眼前浮现的是与母亲一处的宝钦殿。
想到母亲,她的声音难得发出低低的哽咽“我,我最喜欢,最喜欢宝钦殿”
“宝钦殿……”
想到宝钦殿,她难过的要嘴唇微张才能呼吸“可是,可是没有了”
“可是宝钦殿没有了”
“它不再属于我了”
“我没有了”
他认真的给她擦着眼泪,幸好她喜欢宝钦殿“会有的,悯怜,你会有宝钦殿的”
“还会有小泉池”
“还有我”
“还有父王,母后,哥哥,姐姐”
“好友至亲,你都会有的”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今夜的星光灿烂,月色正好。
她要的也正好,正好他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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