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学监惊讶地开了门。
宋奕之也不进去，站在门口。
“学监女士，这并不是打架的问题。约书亚不但歧视亚洲人，还歧视残障人士。诺诺不是残障人士，但约书亚用哑巴这样的词汇侮辱她，证明约书亚歧视残障人士。”
办公室里的三个大人都哑口无言。
这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但直接指出了“房间里的大象”。
打架只是事情的表象，真正的原因是学校内对诺诺的歧视。
“如果学监您不能为诺诺讨回公道，让她受到应有的待遇，我会写信——”
宋奕之仰着脸，腰杆笔直，“给教育署，给教育部长，甚至给总统，你们知道，我可以写出那样的信件。”
学监的嘴巴张开了，Susan也说不出话。韦伯女士则停止了哭泣。
约书亚一直在后面听。
他也呆住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和他一样大的孩子，已经要写信给总统了，而他，却还在抢“小哑巴”的一根香蕉。
Susan捂着嘴吧，慢慢眼眶发红。
“伊恩说得对。我一直担心让诺诺得到特殊的照顾会加重她的压力，会让她不合群。可是诺诺现在的程度，她需要的是专门的家教，而不是合群。我们需要学校采取措施，而不是息事宁人！”
女学监叹气，“我会为诺诺申请免费的家教老师，每周三次，补习英文，Susan你看可以吗？”
Susan看向宋奕之，微笑着，含着泪，“你说呢？”
宋奕之小大人一般点头，“不错。”
女学监又对韦伯女士说：“约书亚留堂一个月，每天去图书馆整理图书。他必须向诺诺和伊恩道歉，因为歧视问题。”
韦伯女士也点头。约书亚见妈妈泪眼婆娑的样子，不说话了。
“至于伊恩，你见义勇为，老师表扬你。可你打人了。我罚你留堂一周，和约书亚一起整理图书。”
宋奕之没有反驳。
女学监站起来，“两位家长，我们社区的孩子——我衷心希望孩子们走上正路。谢谢你们。”
Susan主动向韦伯女士伸手：“韦伯女士，周末我会在家里准备好饼干和派，我邀请你们来，约书亚可以那时候向诺诺正式道歉。你看行吗？”
韦伯女士高兴地像是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太谢谢了！如果约书亚被退学，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得到您的谅解，我太感激了！”
约书亚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看着妈妈又哭又笑的样子，他渐渐低下了头，没有刚刚的气势了。
“你想成为你哥哥那样的人吗？”宋奕之歪着头，朝着约书亚低声说。
“不想的话，就不要拿你哥哥吓唬人。”
约书亚咬牙，但没有反驳。
晚上，诺诺和宋奕之并排坐在餐桌上。
Robert和Susan少不了一顿说教。是那种父母关心式样的说教，戴着责怪，但也有温情。
“再怎么样，也不该打架。伊恩，你知道吗？如果你受伤了，真不知道怎么和你的母亲交代！”
Susan把一些土豆炖肉倒进宋奕之的盘子里，“今天多吃点，脸上的淤青会好得快些！”
Robert用叉子叉起一大块牛肉。
“打架确实不对，虽然我小时候也没少打架......但看看我，一个火车司机做到退休，伊恩，我听Susan说，学监说你成绩非常好，以前门门功课都是A，所以不能学我啊——”
两个老人的语气温和，一唱一和，诺诺听得似懂非懂，只一个劲儿的吃东西。
宋奕之都听懂了，只低着头。
他侧脸看旁边的诺诺，吃得满身都是。
这个女孩虽然七八岁了，可真的很天真啊！而且这么吃为什么不胖呢，个子也矮矮的！
“明天家庭教师会来，学校安排的，给我们诺诺补课！”
Susan似乎有些愧疚，“其实这些事应该我去找学校，没想到还要伊恩来帮忙。”
Robert也说：“我们想着搞特殊待遇会让诺诺不合群，谁知道诺诺竟然在学校受到那么大的欺负！该死！”
他用长满老茧的手拍打桌子，把诺诺惊得一愣一愣的。
“我没事，谢谢Susan和Robert！”
诺诺听不太懂，但能感知到大家的情绪，她的口音软糯可爱。
Susan和Robert很满足地笑起来，两人心情似乎逐渐好起来。
宋奕之看着餐桌上的三个人，感觉这个屋子里很温暖和安全。
以前她和妈妈住在纽约的高级公寓，但屋子里总是空空荡荡的，吃饭的时候妈妈也只是盯着电视。
虽然叫外卖的中餐比Susan做的美式炖菜好吃很多，但宋奕之今天吃了满满一大盘土豆炖肉，甚至还吃了一片面包。
吃完了饭，Susan让两个孩子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宋奕之独自坐在一边看书，诺诺有时候盯着电视看，有时候盯着宋奕之看。
“哥哥不看电视吗？”
宋奕之摇摇头，“不过你最好多看看，可以学习英语。”
“哥哥你之前看电视吗？”
“不看。”
“那你怎么学英语的呢？”
“我妈妈请的私人教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普通话闲聊让Susan很迷惑。
不过，在她听来，他们说话的声音和样子都很可爱，内容也就不重要了。
晚上，宋奕之回到房间，他和诺诺的房间都在二楼，门挨着门。
Susan给孩子们的额头上献上轻轻的一吻，关上房门离开了。
深夜，宋奕之觉得有低沉的敲门声。
门口是诺诺的声音：“伊恩哥哥。”
宋奕之打开门，诺诺站在门外。
她穿着粉色的睡衣套装，不知道是她喜欢粉色，还是Susan喜欢粉色。
“怎么了？”
“哥哥，你是不是脸疼。”
诺诺指了指自己的脸，“刚刚看电视的时候，我发现你一直在揉脸。”
“已经处理过了。”宋奕之不想承认。
校医说了，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可真正疼的是他的牙齿。
他是一个很能忍耐的小孩，牙疼什么的，没必要提起来吧。
“我去楼下冰箱里拿了冰激凌。上次我的手指受伤了，Susan告诉我，用冰激凌敷着，就不痛了。”
诺诺一下子挤进房间来。
这是一间典型的美国男孩房间，宋奕之疑心是Susan和Robert长大了的儿子的房间。
床头还贴着一些过气明星的海报，显得很复古。
宋奕之有些不自在。
从记事开始，他就一个人睡，就连妈妈都很少进他的房间。
况且是一个小丫头——他觉得他的心理年龄至少是她的两倍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诺诺的身世不简单，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因为她并不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反而像是四五岁。
宋奕之有些懊悔在学校为诺诺出头，事情变得很复杂，现在他不得不让这个女孩进入自己的房间。
他可是很注意私人空间的孩子。
“冰激凌放在这里。”诺诺把盒装冰激凌轻轻放在宋奕之微微肿起来的左脸上。
“好些了吗？”
宋奕之一开始避开了，但诺诺的小手追着他的脸。
他懊恼地一言不发。
两人坐在床边，外面是一些昆虫和鸟类的叫声，不知道这些家伙为什么不睡觉。
“好些了。”
宋奕之觉得好了很多。
诺诺就坐在那里，捧着冰激凌。
就这样过了十来分钟，诺诺说：“好了，我们可以开始吃冰激凌了。”
宋奕之疑心她就是为了这个环节才来的，不过来不及阻止，诺诺已经打开冰激凌。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勺子，“一人一半？”
不等宋奕之反应，诺诺已经挖了一大勺冰激凌，放入了宋奕之的嘴里。
冰凉的触感袭来，然后是绵密的甜。
味蕾和鼻尖似乎都同步感受到了刺激。
那是草莓味的冰激凌。
宋奕之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冰激凌。
长大后他也试着买过冰激凌，各种口味的，但都没有了那样的感觉。
那晚上，诺诺和宋奕之手牵手一起睡着了。
床沿上是吃剩的冰激凌盒子。
第二天Susan起来把两个孩子责骂了几句，但脸上却带着笑。
宋奕之的牙疼治好了。
那天夜里，他发疼的牙终于掉了，那是他的最后一颗乳牙。
你们的最后一颗乳牙是几岁掉的呢？
有一种说话，当最后一颗乳牙掉了的时候，孩子就真的意识到自己长大了。
我初二才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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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乳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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