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哇啦啦吐了他一身,吐完以后又觉得很对不住,一边跟他道歉一边哭。

他无奈,清理完身上的东西,递来一瓶矿泉水,拍拍我的背:

“行啦,你怎么说哭就哭啊,我的沈家千金大小姐。”

我惊慌失措地捂住他的嘴,比了个“嘘”的手势。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许说,谁都不许说,听到没有?”

“否则沈芊会生气,沈芊一生气,爸妈就会生气,他们生气了,就没人愿意搭理我了。”

“我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不是我自己想要走丢的,而且走丢了就遇不到陈奶奶了,这么好的奶奶,奶奶,你在哪啊,我好想你啊。”

他双手插兜,沉默不语,看向我的眼眸满是心疼。

不一会我就因耗尽体力昏睡过去,朦胧之中听见他对我淡淡地说:

“嗯,我都知道。”

记忆中慵懒的声音,如今带着几分磁性,还有一丝沙哑的哭腔。

我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在梦里,我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又回到了梅山中学。

戴着大号黑框眼镜,刻苦学习,却在某个下雨天书店的街口,遇到几个混混围堵在巷子角落。

我大喊一声:“警察来了!”

混混们纷纷放下甩棍,逃窜得狼狈。

被围堵的那个人受了很严重的伤,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是要先把他扶起来,还是先拨打急救电话,我着急忙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能撑开伞,先替他挡一会雨,等医护人员来了再说。

我抱着书蹲下身,却看见他睁开眼,满是淤青的脸上,唇角弯了一个弧度,冲我轻轻笑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常年不来上课的路衡,坐在我的后桌。

他一出现就引得全校女生沸腾,全校男生恐慌。

他是高中校草,也是校霸,是我的手下败将,成绩万年老二。

路衡幼稚,无理取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总是惹我生气。

他踢我板凳,扯我头发,要我把作业给他抄,新发的教材非要我帮他写名字。

我实在受不了,吼他:“够了路衡,你就对你的救命恩人这样?”

没想到路衡委屈地低下了头,“沈茜,我怎么就是追不上你?”

我以为是年级排名,笑他还嫩了点,收起性子用力追还差不多。

邻近毕业,他问我高考志愿,我笑答:“当然是京大中文。”

毕业典礼那天,我跟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表致谢,面对全年级师生,他突然捧着玫瑰,单膝向我下跪。

“沈茜,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场面一片哗然,就连主任也跟着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我暂时没想过恋爱的事情,觉得他太过高调,也没有伤他的面子,接过了玫瑰花。

约了个时间地点,私底下拒绝了他。

他看起来不怎么难过,反而很释怀,仿佛早有预料,问我原因。

我说我喜欢成熟的,温柔得体,懂得尊重。

他递来张电影票,迪士尼的《冰雪奇缘》,说:“那请你看场电影不过分吧。”

散场的时候他跟我说,两年后,迪士尼还有一部《疯狂动物城》,要我一定去看。

我问他两年后的事情他怎么知道,他说他国外叔叔是内部的工作人员。

我如愿考上京大中文,他却出国留学,彼此再也没了音讯。

从梦中醒来,酒劲褪去,头还微微发痛。我撑着坐起身,察觉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家中空无一人,可满床的手稿已经被整理整齐,一一摆放在床头,乱糟糟的房间好像有人打扫过,垃圾都被扔掉了。

手机加好友的铃声响起,备注是:“我是路衡,之前那个号没用了。”

我点了同意,刷了会朋友圈,妹妹沈芊还在炫耀,展示各种傅琛对她的细节。

我没难过,扔下手机,开始用电脑投简历。

久衡影视公司向我递来橄榄枝,这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影视巨头,我都怀疑是酒还没有醒。

等待的时候,听说是董事长亲自面试,非常严格,对手也都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

推开大门,路衡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原来这所公司是他开的。

我因为作品集出彩,赢得所有面试官的好感,成功加入久衡。

跟傅琛正式离婚后,在工作期间,为公司拿了好几个大爆款。

路衡对我展开猛烈的追求攻势,约会,逛街,送奢侈品,都被我笑着拒绝。

大家都不小了,早就过了恋爱轰轰烈烈,分手就拉黑删除的年纪,我也没办法再次对谁敞开心扉。

留存一定资金,我瞄准了短剧市场,拉拢了原本被傅琛开除的王晶晶,决心自己创业。

从王晶晶嘴里,我得知傅琛的最近,他过得很不好。

最大的股东撤走了股份,他不得不寻找新的投资人,每天忙得晕头转向,资金周转不过来,辞退了好些老员工。

沈芊业务能力太差,频繁把工作弄错,傅琛一气之下把她开除。

他很少回家,一时间什么都不能让他满意了。

沈芊抱歉地给他送饭,他吃了一口就吐了,开始怀念起我做的饭菜。

我倒是过得不错,选对了方向和热门平台,写的剧本也爆火出圈。

创业初期,路衡非要送我股份,说是对我这些年缺席的补偿。

公司分红,我也把他叫上,连本带利地归还给他,他对我够好了,怎么会亏欠我什么。

聚会结束,我跟他行走在无人的大街,路边枫叶落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

他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其实,你大学毕业那天,我去找过你一次。”

跳着踩叶子的脚突然顿住。

那天,傅琛在宿舍楼下,将气球围成爱心形状,高调地向我告白求婚了。

他成绩好,有责任有担当,温柔体贴,是个可靠的男人,我热泪盈眶,伸出了手指。

路衡连夜飞机赶到的时候,我已经答应了傅琛的求婚。

得知他现在创业资金出现了困难,路衡就安排人给他投了一大笔钱。

因为我跟他离婚,所以把傅氏集团的股份撤资了。

他哽咽着说,早知道这样,当初应该揍傅琛一顿,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跑开。

他说,他知道我又会拒绝他,他跟在我身后,追了我那么多年,这次他准备放手了。

不过他会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所做的一切。

如果有什么需要,希望我能第一个想到他。

我看路衡说得勤勤恳恳,心中翻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我捧起他的脸,笑着说:“真傻。”

“我们,试试吧。”

他的脸上不自觉起了酡红,真挚的眼神星光流动:“真的吗?”

我微微点头,他抱住我,在漫天枫叶的季节里欢喜旋转。

跟路衡相处的过程中,我逐渐发现他真的变得成熟又优秀。

知道我不喜欢高调,开车接我的时候会停在地下室停车场。

知道我熬夜写稿子,他变着花样为我做三餐,为我打理好琐碎杂事,还帮我改稿润色。

最后,他带我一起去见了他的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亲切。

他妈妈把祖传的玉镯子送给我,奶奶给我塞了一个大红包,笑着问他:

“这就是奶奶我躺在病床上,你还要第一时间回国飞过去见的女孩子?”

然后路衡摸着自己白皙的后脖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按理说,这么温馨的家庭不可能教出一个校霸。

事实上,他被混混殴打那天,是为了替路人抢回被偷走的钱包。

曾经的他,真的只是贪玩了一点。

回去之后,公司技术部那边出了点问题。

我想到了傅氏集团,对于技术方面,这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合作伙伴。

我跟路衡打了声招呼,翻来覆去发誓,我真的只是为了公司着想。

他很信任我,扬言这些小事不用跟他说。

我感到诧异,他却很自信地解释:“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跟傅琛约在一家海边咖啡馆,风吹得阳光很是温柔。

沙滩上,夫妻二人各自牵起小女孩的一只手,愉快地沿着海边漫步。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或许我们也能拥有幸福的三口之家。

可惜没有如果,面对满脸胡茬,眼睛布满红血丝的傅琛,我取下墨镜,递上合同。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不得不又把墨镜戴上,停止与他目光交汇。

他将我的动作一一收进眼底,最后停在我放合同的手上。

满是青筋的手覆上我的手,握紧我的手腕,

“茜茜,我们复婚好吗?”

他的话就像天方夜谭,我哑然失笑,甩开他的手,看向海岸。

“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钱,我也需要你的技术,我们各取所需罢了,快把合同签了就走人。”

他起身走过来掐住我的脖子,红着眼睛咆哮:

“我后来才在家里发现孕检报告,孩子是我们两个的对吗?”

“夏菲儿说离婚登记那天你出了车祸,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些都没关系,孩子没了可以再要,我跟沈芊早就断了联系,茜茜,我们回到从前好吗?”

一向沉稳的他原来也会变得支离破碎,可惜到了现在,他还是不知道问题在谁。

不可能回头,破碎的镜子重新拼凑,也恢复不了最初的模样。

我摘下墨镜,决然道:

“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们一起演的话剧吗?”

他一点一点松开手,想说的话太多堵在喉咙,“记得,大一的时候。”

我如释重负,笑着说:“我们作为演员,在台上扮演经典剧情,台下各自过平凡的生活。”

“这场戏我跟你表演得淋漓酣畅,可无论演得怎么样,一场戏总有谢幕的时候,灯光灭了,观众散了,故事,结束了。”

“因为心甘情愿地爱过,所以我不留遗憾。”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彼此给对方留点体面,不要闹得太难看吧。”

我重新把合同递到他面前,从包里掏出一张烫金喜帖。

“我要结婚了。”

我整理好衣服坐下来,继续说:“如果你把合同签了,就是我的贵宾,理应给你送婚礼请柬的。”

“当然,来不来是你的事。”

他就像被晴天霹雳击中,脸上非哭非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做出这种难看的表情。

“恭喜。”

他肩膀耸着,笑着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他眼尾滑落。

没有丝毫犹豫,他郑重在合同上签下名字。

婚宴上,傅琛赫然列席,在贵宾一桌。

到了婚礼现场宾客互动问题的环节,一个小男孩抽到了在场嘉宾可以问新娘一个随机问题。

他的眼睛亮晶晶,意外地问我:“我爸爸是建筑工人,今年出工去世了,想问问姐姐,我能再见到爸爸吗?”

有人说他问的什么晦气问题,谁家孩子这么没家教,大喜日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握住话筒,想起中考毕业的那年暑假,遇到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那时我在桂花村,隔壁杏花村的花奶奶驾鹤西去。

我去田间割草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满怀心事的忧郁少年。

他穿得整洁,又高又瘦地坐在田埂中间,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

村里从没有出现过这样贵气不凡的公子,我就问他:“你是花奶奶的亲戚,来参加葬礼吗?”

少年垂下长长的睫毛,睨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花奶奶曾经用钱救过我,她是非常非常好的人,来世也一定会有福报的。”

听我这么一说,他似乎有些触动,“她是我的奶奶。”

我微怔,想到我奶奶对我说过的话,安慰着他。

当时天空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打湿了那位少年的衣服。

我把唯一的斗笠戴在他头上,叮嘱他一定要还到我家里去,声音越飘越远。

“我知道你肯定特别难过,但花奶奶一定不希望你这样。家人都希望你能照顾好身体,好好吃饭,认真学习,如果你需要倾诉的话,可以去桂花村的陈奶奶家找我。”

“对了,我叫陈茜!”

如今我开口,用同样的话安慰席间这位小孩:

“逝去的人会藏在云里,晚上变成星星,白天变成雨,雨落下的时候,就是来看你。”

“他们并没有离开,只是脱离了时间,其实他们一直都在你身边。”

与嘉宾敬酒期间,到了贵宾这桌,只有傅琛还在愣神,迟迟不肯站起身。

一旁的贵客用肘轻轻推他,却察觉他早已泪流满面。

走到我身边,轻声问我:“当年桂花村那个女孩,是你,对吗?”

我愣住,原来当年那个少年,就是傅琛。

他看我一袭高定婚纱,撑起层层纯白花嫁。

过去我跟他领了证,他变得很忙,我们连婚礼都一直没办。

他欣赏般地对我笑,笑得流出了眼泪:“你今天,真的很美。”

觥筹交错间,各自说着祝福的话,他将杯中喜酒一饮而尽。

“那我就祝新人喜结连理,新婚快乐!”

他失魂落魄,提前离开宴席。

我挽住身边人的手臂,路衡关切地问我:“你没事吗?”

我摇摇头,只说脚有点酸。

他带我去化妆间,低头为我亲手换成拖鞋。

自卑心作祟,我问路衡,娶我这么一个人,值得吗?

路衡将我揽入怀中,眼中的笑意更深,答非所问:

“世界那么大,你以为相隔多年的两个人,为什么还会遇到两次?”

“所有的久别重逢,其实都是蓄谋已久。”

“就像卞之琳的那首小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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