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落延盯着自己的尸体半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泄气般转过了身，继续观察自己面前的四张照片。
余落延的四周都已经竖起了坚不可摧的砖瓦墙，狭小而阴暗的空间内，只有出租屋那一盏聊胜于无的小灯尽力映着暗光。
余落延捏了捏后脖颈，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从那尸体双目圆睁的死状来看，他大概可以断定那不是自己——别说死后，就算是活着时，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样愚蠢无用的表情。
他呼了口气，带有薄茧的手指轻轻抚过最后一副相框的表面。
他看着照片里紧闭双眼的自己，又将手指挪向旁边的第三张照片。
黑帽子被陆彧清的子弹击中时，大概是来不及闭眼，半睁着的双眼直直盯着烂尾楼破碎的天花板。可那空洞的眼神里并没有丝毫惊恐，而是几乎要溢出的贪婪和不甘。
余落延竟是有些不忍地别开目光，转而去看第二幅相框。
那是坠下断崖的幼年庄让。他平躺在断崖下空旷的草地上，头部后因猛烈的撞击留下一滩干涸已久的污血。
他紧闭双眼，安详平静，脸上没有任何其它应有的表情，仿佛在死亡前是目空一切的，并未有他这个年纪的孩童对死亡未知的恐惧和惊慌。
或许死亡对于那时良知尚存的小庄让，真的是唯一的解脱方式吧。
余落延滑动的指尖停留在第一副相框上。那是极具冲击力的一副画面，也是他刚进系统时得到的一份“大礼”。
苏升厌的嘴大张着，仿佛只要她还有一丝生机，就会不知疲惫地大喊出“庄让是个人渣”之类的话。
让余落延最难以忘怀的，是她的那双不断“流泪”的眼睛。
余落延想，若是没发生这骇人听闻的种种，那必定会是一双经验世俗的双眼吧。
只是那只沾满罪恶的手玷污了那双眼本有的清明，使它沾染上血的深仇，落下污黑的泪。
灵感总是来源于一瞬间的火花，于混沌模糊的空白中划开一道鲜艳的裂口。
余落延犹豫地转身，迟疑着伸出了手，尝试遮住那具尸体的眼睛。
果然！余落延想着，回头再看了一眼苏升厌的照片。
不看眼睛，那具尸体大张着的嘴和苏升厌尸体的嘴张开的幅度一模一样！
余落延果断地从后腰掏出小刀，用指甲刮去上面干涸的血渍，揪起自己衬衫的衣角，拿刀割开。
他拿那块割下来的衣料包裹住自己的食指，稳定住自己急促的喘息。
克制不住的是，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这不怪他，这是一颗普通的人心对于他接下来要做的变态行为最本能的反抗。
余落延闭上眼，尽力克制住自己大幅度颤抖的手指，指甲尖隔着衬衣布料触碰到了自己尸体的眼球。
他抑制不住地闷哼一声，逼着自己狠下心来，指尖探进尸体的眼眶，突然向下发力，那尸体的一个眼球便夹杂着血液和不明液体掉了下来。
余落延克制住一阵阵涌上来的反胃和恶心，闭着眼把尸体另一个眼眶里的眼睛也挖出来了。
随着两个眼珠的掉落，仿佛是触动了什么隐秘的开关，那倒吊的尸体眼眶开始涌出大量的污血，头发开始发了疯的生长，俨然从余落延的长相变成了苏升厌的模样！
余落延还没缓过来，见状，瞳孔开始不可控地颤抖起来，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刀。
那尸体大张的嘴角竟开始向两边延展开来，形成一个过分夸张又骇人的微笑。
一声阴暗尖锐的笑声毫无预兆地从尸体的喉间发出，随后开始不断回荡在这咫尺方寸的小隔间里。
那吊着尸体的麻绳本是过分结实，却陡然间断开，尸体面部朝下，重重一声掉在地上。
这隔间里只有零星微弱的灯光，余落延屏住呼吸，谨慎地盯着尸体，随时准备将手里的匕首刺向那非人的东西。
可尸体摔在地上后，便没了动静，像是因为头部与地板撞击后彻底没了生机。
整整一分钟，余落延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没有做任何动作，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他迟疑地迈出一步，向尸体靠近。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轻轻蹲下身，尝试着用手指抓住尸体的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那黑洞洞的眼眶里除了不断涌出来的血外什么也没有，可余落延莫名觉得它在无声注视着他。
尸体突然又发出一声更加骇人的笑声。
余落延心里一紧，匕首的刀尖已经碰到尸体心脏的位置。
可那一声短促的笑声过后，竟是轻轻响起的哭嚎。
仿佛那一声假惺惺的笑，只是对濒死的自己短暂的哀悼。
尸体的嘴角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余落延看到那双嘴唇，泛着毫无生机的白。
却也有了几分活人的模样。
哭嚎慢慢停下，变成几声急促的啜泣。
屋内本就微弱的灯光突然熄灭。
在一片纯粹的黑暗里，余落延听到温婉细腻的女声:“谢谢你。”
那声音真切，就来自他的耳畔。
那是尸体趴在他肩头说话。
久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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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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