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江林夕是在一阵口干舌燥中醒来的，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挂在上方的点滴瓶，正一滴滴顺着输液管往下流。
“好渴……”她有气无力的开口念叨，声音干哑。然后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托起她的后背，力道沉稳而又小心。秦朗俯身靠近，另一只手端着水杯，杯沿轻柔地抵在她干燥的嘴边。
他低沉带着关心的声音近在耳畔：“慢点喝。”
微温的水流浸润她的嘴唇，江林夕本能地小口吞咽着，水流划过喉咙后，她满足的叹了口气。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她偏过头，看向身旁的秦朗。他穿着便服，头发有些凌乱，外套上还带着深色的雨渍。
“秦队？”她有点茫然的喊道。
秦朗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你发烧到四十度了，医生说你疲劳过度，免疫力太差，再加上着凉高烧。”他顿了顿总结道：“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江林夕眨了眨眼，猛然想起最近的那个噩梦，还有最后失去意识前拨出的电话。
“那个案子查到了吗！”她确认似得看向秦朗。
“别急。”秦朗安慰了一句，坐回了椅子，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你电话里提到的富家太太，死在自己家的客用卫生间，门窗被动过手脚，凶手是佣人张姨，动机与她儿子死亡有关，涉及预支工资被拒和长期侮辱。”
他复述得清晰简洁，然后说道：“当时电话结束，我已经让队里初步排查了近期的非正常死亡报案。目前，还没有发现完全符合你描述的案件。”
“当时电话里我还没有说完，”江林夕歪头闭眼，细细回想：“最重要的是当时现场密封，并且有非常浓重的异味，好像是84消毒液的味道。受害者一开始只是呛得咳嗽，流眼泪，但很快胸口就开始发紧，喘不上气来。”
秦朗神情专注的记录着。
“然后受害者视线也开始模糊，看东西都是扭曲的。头很晕，耳朵里嗡嗡作响，最后嘴里还有血。”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下去：“意识断掉前，最后感觉身体内部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腐蚀溶解，剧烈的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肺部。”
全部说完，江林夕睁开眼时，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
听完这些描述，秦朗立刻就反应过来，他合上了笔记本说道：“你描述的呼吸困难、肺部灼伤、口鼻出血，都符合□□中毒的特征。一般混合强酸和含氯清洁剂，在密闭空间内，可能会产生剧毒□□。”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凶手极有可能是84消毒液和洁厕灵进行混合，如果是气体毒杀的话，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门窗会被特意封死。”
说完最后一句话，秦朗合上笔记本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中毒，那是一种缓慢而又极度痛苦的死亡过程，整个过程一般持续十到二十分钟。受害者会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清晰感受着呼吸系统被一寸寸溶解，直到肺部积满组织液和血液，最终在剧烈咳嗽中窒息而亡。
这些书本上的医学描述，光是想想，他就感觉呼吸不顺畅。再看向江林夕苍白脸庞，一种尖锐的疼痛攥住了他的心脏。
“还有，”江林夕没有注意到秦朗难看的脸色，依旧努力回想噩梦里的细节：“我当时是从卧室走到洗手间，一路上看得出来建筑是复古罗马式的，卧室是在二楼，去的是一楼客用洗手间。整体装修是米黄色调，包括洗手间也是。”
“嗯。”秦朗应了一声，沉默而又快速的记录。
基本所有的信息全部说完之后，她看了看低头记录的秦朗，不好意思的轻声说道：“不好意思啊，秦队，又麻烦你了。”
秦朗看了她一眼，没接话茬，只是伸手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睡吧。”
江林夕看上去是老老实实躺下，闭上了眼睛，但脑海里其实正思绪万千，完全没有睡意。
从小到大，她早就习惯了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受委屈了躲起来哭一场，天大的难题也咬牙自己解决。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秦朗仿佛成了她生命里的一个例外，遇到危险无助时，甚至像现在这样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时，第一个出现被她依赖的，总是他。
她很感激秦朗，也很害怕。
江林夕悄悄将脸往枕头里侧了侧，她害怕这种依赖会成为一种习惯，习惯了有人可以依赖之后，又会像从前失去家人朋友那样，最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种得到又失去的痛苦，她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
她已经再也承受不起了……
秦朗在床边静静坐了片刻，确认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才轻轻地站起身，他走到病房门口，脚步微顿，回头又望了一眼床上那道裹在白色被子里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然后收回视线，动作极轻的带上了房门。
门锁合拢的细微“咔哒”声在寂静的病房里轻轻响起。
床上的江林夕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她听着门外那道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了些，却又涌上一股更深的，难以言喻的空落。
她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试图阻隔这些纷乱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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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刑警队办公室，灯火通明。
秦朗推开玻璃门，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凉意和水汽。他将车钥匙随手扔在办公桌上，发出的声响让原本有些嘈杂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陈锐明、李安、顾晴等人瞬间围了过来。
“秦队，江江怎么样了？”顾晴看着秦朗，语气焦急的询问道。
“挂上水了，需要休息。”秦朗言简意赅地回答，随即切入正题：“我在来的路上，让你们从死者死因查起，先查近期有没有符合□□或类似气体中毒特征的死者，查的怎么样了？”
“有发现，秦队！”陈锐明立刻接话，他手里拿着刚汇总的资料，语速很快：“按照你的指示，我们重点排查了系统里记录的所有死因涉及气体中毒，尤其是提到清洁剂混合使用的案件。初步筛选下来，近期市里上报的非正常死亡记录中，有一起符合初步特征。”
李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声音沉稳的补充道：“死者是城东“清风苑”居民楼的一名女性，四十七岁。死亡时间大约在两个月前。现场勘查报告提到卫生间有浓烈刺激性气味，残留物检测出含氯清洁剂成分，这起案子目前是二队在跟进。”
秦朗接过陈锐明递来的资料，快速翻阅着“清风苑”案件的简要记录，眉头微皱。这个小区是普通住宅，与江林夕描述中的“富裕家庭”似乎有些差距。
“还有一起，”顾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另一份记录：“在筛查医院开具的正常死亡证明，以及排除明显的凶杀案记录时，我还发现一起时间更近的，大约是在三周前的一名死者。”
“地点是在“天目湖”的别墅区，死者是一位四十一岁，叫做万芳芳，死亡地点登记在家中一楼。”顾晴顿了顿，继续说道：“报案人是她丈夫，万太太不小心在进入正在清洁的洗手间，可能不慎混合了清洁剂，导致意外吸入有毒气体身亡。因为现场没有任何暴力痕迹，家属明确表示不追究，认可意外死亡，所以当时是按正常死亡流程处理。”
“天目湖”的别墅区。”秦朗重复了一遍这个小区名字，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与江林夕描述的富裕家庭背景倒是挺吻合。他看向顾晴：“记录里有没有提到死者具体是家中哪个位置死亡？”
顾晴快速浏览电子档案，复述着上面的记录：“记录写了一楼的洗手间，死亡证明上写的直接死因是：呼吸衰竭，疑因吸入有毒气体引发急性肺水肿。”
“以防万一，两条线都不能放过。”秦朗开口，声音果断，他先看向陈锐明：“小陈，你去二队那复核一遍“清风苑”的这个案子，对照江顾问之前提供的细节，确认是不是我们找的死者。”
“收到，秦队！”陈锐明回答完，就拿着外套出门了。
秦朗的视线随即转向顾晴和李安，语气沉稳的安排：“至于天目湖别墅区的万芳芳这起意外……” 他目光扫过两人：“现在列为我们的优先核查方向。顾晴，你继续深挖万家的背景，特别是佣人的信息和保险情况。”
“李叔，”秦朗看向旁边拿茶杯的李安说道：“你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们两个去一趟天目湖别墅区。先去见见死者的丈夫，重点是亲眼看一下那个一楼的洗手间。”
“收到，秦队！”李安和顾晴果断回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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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二选一时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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