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警队办公室，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江林夕的临时办公桌上。她正捧着一盒牛奶，目光放空的嘬着吸管，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审讯张桂芬的视频记录。
视频里，张桂芬深深地低着头，枯瘦的双手死死的绞在粗糙的衣角上。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终于开口了：
“是我……是我杀了万芳芳……”
张桂芬抬起浑浊的双眼，仿佛又看到那个让她肝肠寸断的画面，声音嘶哑的一字一顿，说道：“我儿子最后躺在医院里的时候，身上插满了管子。他看上去是那么瘦弱，那么难过，那么痛苦……我宁愿躺在那张病床上的人是我，而不是我的仔仔。”
“他都那么难过了，还在最后的时候努力的抬手帮我擦眼泪，他一直对我道歉，说着：妈，对不起了……我没法再陪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道歉。明明从小到大他才是最努力、最认真照顾我的孩子，而现在我却没有办法救他，我才是那个该道歉的人。”
她闭上眼睛，泪水照样还是从紧闭的眼缝中渗出，她再次睁眼时，眼神变得无比的骇人：“我那么好的孩子，她，万芳芳！凭什么说我儿子的命生来就贱！那个贱人凭什么这么说！我恨她！我恨不得她下地狱！”
最后的诅咒混杂着张桂芬无尽的悲痛和疯狂的恨意，在审讯室里回荡着，久久不散。
“所以，张桂芬，你做了什么？”李安吐了口气，低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张桂芬诡异的平静下来，她看着眼前的李安和陈锐明，陈述道：“万芳芳死的那天，我知道先生不在家，就知道机会来了。我先是去了放清洁用品的储物间，拿出之前发现的84消毒液，还有洁厕灵，提前倒进了一楼客卫的马桶里。”
“做完这些，我就去找了太太，告诉她一楼客卫发现了先生的一些秘密，让她下去看一眼。那段时间她天天怀疑先生有的女人，多可笑，先生这么好得人也会被她怀疑。听了这个理由，她果不其然上当了，跟着我下楼了。”
说到这里，张桂芬停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扭曲的快意：“她站在客卫门的时候，我就站在她的身后。她一开门，就闻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还想回头问我。我直接就把她推了进去，还把门从外面关上了起来！”
“关上门之后，我立刻就用早就准备好的扫把，死死地抵住了客卫的门把手。她在里面拼命的拍门，还大喊大叫，用力的转门把手，但是扫把把门把手卡得死死的，她根本出不来！”
“我就站在门外，”张桂芬的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眼神空洞得可怕：“听着她在里面从一开始的又喊又骂，到后来的拼命求饶，再到最后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只剩下喘气和拍打墙壁的声音，一直到最后，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我不后悔，都是她罪有应得！她活该！”说完最后一句话，张桂芬微微的仰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愧疚的情绪，只有一种扭曲的快意。但紧接着，她声音低了下来补充道：“就是我让我儿子难过了。他从小就心善，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现在看到我这样，他该多难过啊……”
“张姨。”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锐明打断了她的自哀自怨，问道：“你刚才描述的这个计划，用清洁剂制造毒气，再到算准时间把人引进去堵门，这些步骤太过缜密，环环相扣。你确定都是你一个人做的？想出来的？你再好好的想一想。”
“真的是我自己做的！”张桂芬非常肯定的说道：“我之前给我儿子办完葬礼后，回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先生正好看到了，当时还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提醒。说84和洁厕灵这两种东西千万不能混在一起，有巨毒，会出人命的。”她语速不快，努力的回忆。
“后来，我正好去储物间拿东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一瓶84消毒液和洁厕灵，就并排放在那里。我当时脑子就“嗡”了一下，立刻就想起了先生之前提醒的话。”
“正好，一楼的客卫窗户之前就坏了，虽然我和先生提过，但因为他们太忙了一直没来得及安排人来修，我就想着，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至于时间……”张桂芬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神开始游移不定，总感觉哪里越来越不对劲：“是先生提前和我打招呼，说了那天工作室太忙了回不来，家里只有太太一个人，所以……”
她说着猛地止住了话头，眼睛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明白了哪里的不对劲。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安和陈锐明已经迅速地交换了眼神，很显然已经找到了线索。
这些不经意的提醒、家里现成的清洁剂、恰好坏掉的窗户、以及正好的不在场时间，都很显然指向了一个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邵修文的手段太高明了，他将杀人的念头和方法，就像播撒种子一样，悄无声息地种植在张桂芬被仇恨填满的心里，再利用一个又一个“恰好”的条件，引导着她自己去发现并执行了整个计划，他可以说几乎完美地躲到了张桂芬的身后。
而昨天对邵修文的审讯结果也证明了这点，他在最初的慌乱后，就迅速的恢复了镇定。在面对张桂芬的供述时所有的疑点，都巧妙地解释成了“巧合”和“疏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声称他和老婆的死完全没有关系。
回想完毕，江林夕放下空了的牛奶盒，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江林夕的思绪：“江江，发什么呆呢？” 她一抬头，就看见顾晴正抱着平板电脑站在她工位旁。
“没什么，就是在想万芳芳那个案子。”她叹了口气无奈回答道。
顾晴立刻反应过来，腾出一只手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肩膀，宽慰着：“别一个人闷头想了，秦队刚让我通知大家，五分钟后，小会议室集合，要布置下一步的任务了。”
“好，我马上过去。”听到这话江林夕点点头，不在想昨天的审讯，立刻开始整理自己桌上散落的笔记和资料。
见江林夕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顾晴满意的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转身快步走向其他同事的工位继续通知。
收拾完东西，江林夕将手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将空盒子丢进了垃圾桶里。拿起笔记本和小兔子笔，深吸一口气，朝着小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
她推开小会议室的门，里面异常安静，只有写字的声音，这和门外各种脚步声和交谈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小会议里，秦朗已经在里面了。
他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白板前，用白板笔在上面写着什么。白板上已经列出了几个关键的人名和箭头，很显然是关于“万芳芳”案件的梳理。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写字的动作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江林夕的脚步随着看到秦朗的那一刻，在门口迟疑了。她是除了秦朗第一个到的，会议室里现在除了他们两个就没有第三个人。这种独处，让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选择走到离门口最近，也是离白板最远的一个位置，准备坐下。
“坐前面来。”秦朗的声音突兀的传来，依旧是他冷静的语调。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拿着笔的手，用笔尖随意的点了点离自己身旁最近的那个座位。
江林夕的动作一僵，犹豫了两三秒，最终还是默默挪到了他指定的位置坐下。随着他们两人距离的拉近，江林夕这才清楚地看到秦朗脸上因为连续工作而泛起的疲惫神色。
当最后一笔写完，秦朗转过身，目光落到了她脸上，快速地扫了一眼，像是在确认她的气色好坏，然后还是不放心的询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江林夕想都没想，快速的回答。然后避开他的眼神将手上的笔记本放在桌上摊开，摆出一副准备认真记录的样子。此时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大字：“请勿打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疏离感。
秦朗看着她这副模样，喉结微动，最终只是化作轻轻地叹息。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语般说道：“江林夕啊，江林夕，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这句呢喃最后几个字声音实在是太小声了，几乎可以说是含糊的咽回嘴里。
而江林夕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的话语都模糊在了他的唇齿之间，难以辨认，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说话的语调里沉甸甸的无力感，还有从未在他身上一闪而过的脆弱，都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猝不及防地缠绕上她的心脏，将它狠狠地勒紧。
不要心软，江林夕心里想着，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远离他，就要划清界限，不再让自己沉溺于不该有的依赖当中。她在心里不断默念着，手中的笔尖停顿在笔记本的纸页上，随着这些胡思乱想留下一个突兀的黑点。
随着内心的挣扎，江林夕还是违背了理智的警告，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看向秦朗。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在空中相遇了。
江林夕清晰地看到，在看到她抬眸的瞬间，秦朗那双因为疲惫而显得格外深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然，随即悄然的晕开一抹难以察觉的惊喜，转瞬即逝。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照亮了他眼中那些清晰可见的血丝，也照亮了他毫不掩饰专注的望向江林夕的眼神。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写招供的时候哭了……唉[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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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背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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