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是个老实孩子,果然吃过锅饼子,趁萧美人不注意,溜到殿外找赵斐然通风报信。
却不知,他麻溜出殿门的身影,被皇后跟前的女官看得真真的。待他小胳膊小腿行到看不见了,女官隐在人群,无声朝皇后点头。
娘娘顾着同卫十七娘说话,还要时不时不着痕迹地看看末尾的王十七娘,委实有些忙碌。待得了女官的消息,娘娘又看看王十七娘。
见她一副很是享受模样,欣赏歌舞,和和乐乐,一点子别的异样也无,无奈叹息。眼下这般光景,就差言明,要定卫十七娘做太子妃,她怎的毫无反应呢。
自个儿的儿子是蠢货就算了,怎么这小娘子也是蠢货。
娘娘心中直叹息:要绝了卫十七郎的路子,是从卫十七娘入手还是从王十七娘入手,棘手得很。
当即命万嬷嬷来到近前,“去瞧瞧菲菲和她娘到得何处,别吹了风才好。菲菲这孩子,听说早起的时候还咳嗽着。”
万嬷嬷点头应下,光明正大出得春阳殿。
脚步轻快于上林苑不远处的金水河畔,得见静安公主和菲菲。她们娘两手牵手,靠着围栏喂锦鲤。三五宫女撑开大伞,一旁有人打扇,哪里需要刻意关注。
“公主,娘娘说时辰到了。早上的安排,还劳烦公主走一趟。”
这言语中的安排,得从小戏楼的问话开始。话说赵斐然心气不顺回到小戏楼,不仅拒了陛下想要责罚王十七娘的心思,更是在娘娘三五句询问之后,不耐走开。
一时没了主意的娘娘,才定下这计策。若她在殿上抬举卫十七娘,能看出个什么,亦或是太子出言阻拦,再好不过。若非如此,必要将这三人,不,连带卫十七郎一起,这四人,都隔绝开来,好好审问一番。
审问王十七娘的任务,自然落到姗姗来迟的静安公主身上。谁让王十七娘小门小户,从未见过皇亲呢。
是以,而今万嬷嬷来请,静安公主险些大笑,“真的?两夯货凑一对儿了?”
“公主,切莫如此,另一个夯货还不定是谁呢。”万嬷嬷跟着笑起来。
静安公主忍不住,拉起菲菲的手,“快走,看你阿娘梳妆。末了,再去看你舅舅笑话。千载难逢,百年难遇。”
说罢,一行人回到小戏楼。静安公主由万嬷嬷伺候,简单卸下几个首饰,换身不显身份的衣裳。寻个由头去请王十七娘。
片刻功夫,王十七娘胆战心惊来到小戏楼下。仰头望去,围栏低矮,宽阔舒朗,屋内陈设一览无余。外侧高台,像是用来唱戏之所,其后巨大围屏隔断,隐隐透出一两玫瑰交椅,像是说话歇息之所。
十七娘跟在小宫女身后,越走越是害怕,“这是什么地方,当真是贵人请我?你看在咱们都是小娘子的份儿上,给我透个话。到底是哪个贵人,找我到底为何?”
“娘子,贵人的事,我如何能明白,且是跟着便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十七娘缓步上台阶,绣鞋落在松木地板,响声沉闷迟缓。
心道:皇宫真不好,往后打死我,我也不来。
终究到得三楼戏台后,一步步拾阶而上间,一衣着素雅的小娘子落入眼帘。她含笑而坐,满目新奇,使人一见便心生欢喜。偏怀中还搂着个约莫五岁上下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猛然间,十七娘心中的忐忑不安散去几分。
“过来,来这里说话。不用害怕,我就问你个事,不会如何。再说,你是官眷娘子,在这深宫大院,出了什么差错,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几句话之下,十七娘竟然隐隐生出几分温暖,上前两步坐在她右首。
“敢问贵人,寻我何事?”
“我也不是那会说话的主,你也别嫌弃我。我来就想问问,适才我听人说,你在清瑶池旁待了好一阵子?可是有事?”
为听小六的一二分故事,静安公主委婉至极,将自己平素哄孩子的耐心都拿了出来。生怕小娘子一个害怕,甚也说不出。
十七娘眉眼一跳,“我不过是觉得殿内人多,有些烦闷,且去躲懒了会儿。并未有何不当。”
静安公主逗逗菲菲,善意一笑,“不瞒娘子,此前同你在清瑶池旁说话之人,是我弟弟。我见他今儿一早出门还好好的,不过偷空出去一趟,再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他更不说话。跟着伺候的那几个,也都是锯了嘴的葫芦。我一打听,知晓他和小娘子说过好一阵子的话,才特意来问问。还望小娘子莫要见怪。”
这一番话,伏低做小,极尽为姐之道,令菲菲零嘴也不要,扭头看看自家阿娘。
十七娘哪里知道这其间的道道,猛然一听,认为是那小郎君复又想起自己的不敬之处,“贵人,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数月前,因机缘巧合得见小郎君一眼,错认他是个……”
语塞。饶是写惯话本子的十七娘,也颇有些不好措辞。
“是个什么?是个歹人?”静安公主兴致高昂,偏还得耐着性子,佯装自己是个和善之人。
“不不不,没有没有,哪里是歹人。小郎君这般人品相貌,如何能是歹人……总之,是我的不好,惹得小郎君不快。贵人要打要罚我都认。若是……若是郎君想要出气,也是好的。我……总归,是我的不好……”
眼见十七娘接连赔罪之下,就快将头埋到地上去,静安公主连忙一手将人拉起,“我已说过,我不是来寻你的麻烦,我只是想知晓,他因何不快。你好好给我讲,若是他的错,我回头替你收拾他。再说了,我弟弟虽有些言语不当,但也不是那种计较之人,你错认之事,当不会放在心上。”
十七娘眼角含泪:你不懂,但凡是个小郎君,遇上这样的误会,万不会轻易放过。
事关男人尊严!
见小娘子泫泫欲泣,静安公主像是瞧出点什么,低头凑近些,低声问:“你真将他当人歹人给打了?!”
“没有没有,万万没有。”
“那又是如何?我弟弟不是小器之人,小娘子切莫将他的糟心话当真。”试探着伸手宽慰十七娘心绪。
静安公主内里是什么样,也就亲近些的人知晓。在外人看来,她承继娘娘面若观音的相貌,温婉柔和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
几番攻势之下,十七娘果然拜倒在静安公主的温柔嗓音中,“我……我将他错认成小黄门,还……”
静安公主手抖,抖得厉害,“什么小黄门……内侍??”
“我还笑话他来着。此前在清瑶池,我哄许久,他才答应不再寻我的麻烦,这事,小郎君若后悔,贵人,你能不能看在我真心实意赔罪的份上,替我……替我说两句好话。”
公主面容抽搐,忍了又忍,“这是哪里话,今儿个来寻你,本就是我的不是。虽身为姐姐,可也不该打听他的事。也是我不好,见不得他受苦才有此一行……若是有个往后,放心,我替你美言几句,好好说说他。”
话虽如此说道,可静安公主的内心,早已万马奔腾。
好你个小六,你也有今日!
终于让阿姐我逮着了。
“多谢贵人,不过,”十七娘见她有几分真心,试探问:“能不能告诉我,小郎君是哪个府上的公子,我做错了事,往后也好躲着些。”
静安讶然,“被你这般误会,他没告诉你身份?”
这事,怎生越来越诡异。先不论小六并非那等忍气之人,更不消说他一向以自己身为大邺储君而自傲。如今怎的,诡异得令从小将他看在眼中的静安公主,也有几分不明白。
“没说,小郎君是宗亲么?我瞧见他有个内侍伺候来着?”
“这……这……”静安无奈,埋怨娘娘,此前也没说这戏得演到这份,这话该如何回。
若是回得不好,坏了小六的事尚可,坏了娘娘的事可是不好。
十七娘也不傻,“若真是宗亲,是月前入京觐见的几位王爷么?”
静安公主没绷住,“你看他老么?不过是个黄毛小子,你切莫害怕。我说没事便没事,他的主,我还是能做的。”
此言一出,十七娘登时思量起来,京都现下有哪家宗亲,是由女子当家,王爷年幼的。
往后,静安公主又聊了些“于何处相遇”的寻常言语,自是略去不提。
……
话说离席的七皇子,赵宁然,乃琉璃殿萧美人所出,今年不过七岁上下。身为陛下幼子,又同赵斐然差上好些年岁,平素走到何处,都是吉祥娃娃般的存在。
眼下他人小眼尖,寻到沁芳亭的宋大监,“大监,太子哥哥呢?我有事找他,极为要紧。”
宋大监眉开眼笑迎上前,“六殿下,您可是稳当些,脚踩踏实咯。太子殿下就在凝萃轩,您有什么事,找老奴也是一样,都替您办了。”
赵宁然迈开腿,一阵风似的,一声言语也无,扭头直奔凝萃轩。
尚未到得门前,还在游廊外,咋咋呼呼喊道:“六哥,六哥,你快来,娘娘替你定了太子妃,你要是再不来,可就晚了。”
凝萃轩内一点子响动没有,赵宁然顾不上,“六哥,你听到我说话没?娘娘定了那卫家十七娘。你可是知晓?”
跟在赵宁然身后的宋大监一听,猛地顿住。
这都是什么事儿!
打从他瞧见自家殿下如何对待清瑶池旁小娘子开始,他心中就有些不安,而后得知这小娘子乃王家十七娘,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都是些嘴皮子浅的玩意儿。
今儿个这脓包,显见要破,五十上百个的板子,恐是少不了。
这不,宋大监堪堪念及此,就见赵斐然迎着七殿下的吼声出得门来,横眉冷眼,沉声问:“小七,定了谁?”
赵宁然一个劲儿拍大腿,“六哥,六哥,卫家十七娘啊,十七娘啊。”
“卫?”赵斐然轻声复念。
小七气上心头,“哎呀,就那卫十七郎胞妹!六哥,你傻了么。”
话犹未了,只见赵斐然好似一阵风,直奔春阳殿。
小七:六哥真傻了。
宋大监:我的殿下,我的板子啊!
十七娘:我得罪了宗亲,是时候跑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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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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