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那是衍望第一次见宋玉穿得那么正式,她把原本半散着的头发端正系起来,统统在头顶束了冠。看起来妥帖又标志。她还是一袭白衣,束腰紧缚,只是换了宽袍大袖的衣衫。她抱着双臂,任由大而宽的袖子垂下膝前,眉头紧锁地思考,静静等待着殿门口打开。
这一幕让衍望看得发呆。
“老宋,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宋玉抬起头,正要和这小妮子饶舌几句,却见身边黑压压来了个影子与自己并肩而立。二人看去——
“诶哟——邢侍娘子——别来无恙啊——”
邢天芳面无颜色,轻轻哼了一声。
“老九,咱们往那边撤撤,给黑乌鸦娘娘让个正中的位置!”
九儿听了,捂着嘴偷笑,她原本也没想与皇姐的近臣争个高低,便往侧方向退了几步,将位置让给了邢侍娘。
邢天芳的怒气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的那张冷面,似乎很少泛起波澜。
刹那之间,衍望仿佛明白了什么。
长姐提拔三亲王涂山碧,重用邢天芳,应该是从她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某一面,或者自己的期愿。
而自己结交宋玉和飒若,也是因为她二人身上,寄托了自己的期愿。
和飒若在一起时,求学问道。
和宋玉在一起时,自在行走江湖,为民伸冤。
原来是她们两个身上,有自己想成为的模样。
宁国的皇女、王姑都有自己的帐中谋士。每每节庆时,宁国会在京都举办如赛马一样的赛事,只是比的内容不仅仅是赛马。每一位王姑、皇女都会携带自己的谋士出席。分坐在三侧。京中百姓乐于看她们之间的比赛,看诸位谋士们如何给自己的主公出谋划策。
衍望从前不喜欢涂山碧,也不喜欢邢天芳。可如今类比,大约明白了皇姐提拔二人的理由。
那么阎磬呢。为什么长姐从前要依靠阎磬。为何现在不愿意动阎磬母女。是不愿意,还是不能?
朝堂诡谲云涌,自己分辨不清其中的分毫。
可有一样是清楚的。
要为天下人谋生存。
自己陷过的囹圄,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子民再陷入。
也许还有另一样。
便是惹过自己的人,决不能放过!
抄检唐王府的仇恨,如当初在辽阳府身陷牢狱一样,绝不能忘。不论长姐是否要自己动阎磬,都要让阎家血偿!
从前不喜欢娶那些夫侍们,而今长久相处下来,却已经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家人。动了他们,和动自己一样。哪怕自己并未损伤分毫,耻辱仍在,每一位夫侍的痛苦、芍华的伤痕,都要让背后的阎家负责!
垂拱殿到了论证《大宁法典》最终的时候。
几位朝中大员各位自己所谋,有几条关键的律令论了数个时辰,交锋激烈,最终还无有结论。
大理寺少卿蔺紫安和御史中丞萧占茗第一次来垂拱殿,蔺紫安看着年轻,说话却灵透,皇上说出口的话,她一点即通,语气婉转,可是邢天芳和衍望提出的政见她却花言巧语一个不应,开口总是先肯定别人,而后一番论辩,答案就是大理寺做不到,偏偏给出的理由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那萧占茗是萧家人,皇上总还算放心她的站队。只是看她说话的样子,总是没有蔺紫安机敏。说话时而吞吞吐吐,听着令人感慨,真是白瞎了一个好名字。不过,她总算是个比蔺紫安更好掌控的人,可以坦诚地相信,她一定不是阎磬的人。
哪怕从前是,如今也不会是了。
只是这些朝中大员,只为自己的衙门图谋,实在不算是一件好事。
唐王和宋玉清看得明白,皇上自然看得更明白,但若是因为这个训导她们,倒是不值得。对皇上来说,忠心为自己干活才最重要,其他的,她哪里又看得过来。
唐王和宋玉清对自己一方提出的“鞫谳分司”制极有信心。这信心不是此制度会被皇上采纳的信心,而是这制度一定能改革宁国的司法风气的信心。
将审与判二者分离,由不同官员分别执掌。鞫,指审理犯罪事实。谳,指检法议刑。
而且,还有越诉制度、审限、断由、讼师的书铺、证据取证制度。
这些综合在一起,只有末尾的取证制度三司愿意落实。其余的,给出的理由各有各样,结论都是——办不了、没有人力。
唐王生气,宋玉不甘。
三司反咬是唐王想触手涉及朝政,无有官职却干涉太多,意图在朝中罗织自己的势力。
她们不似阎磬一般,指责唐王阅历尚浅,而是戳中了皇上最在意的事情——亲王干政太多。
唐王还生气的一件事是,邢天芳此人似蒲柳一般,随着风左右摇摆。弹劾其他二司时,她心机叵测,而今,却和另外两司一起,与自己作对。
不外乎,她也是见风使舵。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想给自己的部门增添活计。
谁会嫌钱多。
谁会嫌活少。
论政尴尬到这里,推进不下去。
衍望不明白此时皇姐为什么不说话。何况,无论谁来看,都是唐王和宋玉清的逻辑占了上风。
司法不为民,难道为给官节省劳力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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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家事缠明仁太傧行令,国事恼太和皇帝改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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