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皇家私塾不修五经事，白骨如山只在帝王家。（二十六）
百里禅的不爱说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约，就是从她突然有了许多妹妹的时候。
她虽然不喜欢父后的思想、言论，但是父后是当真宠爱她的，宠爱她与她的皇长兄。只是这样的宠爱，非她所求。
她要的不是金贵的装扮、华美的居所，不是她说什么做什么的无限宠溺、偏袒。
而是器重、是相信、是栽培。
当公主看似很好，可对于公主的培养，不过是当做一件皇族的装饰物罢了。
盛世的时候，这件装饰物是美丽的点缀；乱世的时候，就要把这件装饰物，送给别的国家，做人质、做祭品。
她不喜欢，但，她又很需要母父的爱意。
可皇室，是没有感情的。
当她决定要成为君王时，便更不能有感情。
她看着母皇的精力，被其他的男人、其他的孩子分走，她开始不开心，开始沉默寡言。她要更优秀，更令母皇骄傲器重，才能把母皇的目光，久久地放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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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女，是叶隆煦和另一个妃子所生的女儿，那个妃子在百里晏登基之后，便被赶出了皇宫。彼时的百里晏并不想把叶家逼上绝路，尚且能装一装慈母情怀，依旧把这个皇女列位二皇女，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叶姓的养父。可惜，这个男人不知好歹，总是教授二皇女一些不干净的思想，百里晏便未留情面，直接找个宫人，溺死了二皇女，对外宣称是叶氏没有照顾好二皇女，致使二皇女玩乐时失足而亡。
而原本的二皇子，其生母也被逐出宫门，百里晏以此皇子身体虚弱为理由，将其送往慈恩寺看押住。虽然没有处死他，却常年给他服用致使身体虚亏的汤药。直到百里禅登基多年后，才下手处死。
百里稔，是承天皇帝的另一个姐姐与一个中原男人所生育的女儿，被列位三皇女。百里晏也就给她安排了一位中原的养父，穗傧。她自幼时，便偏偏喜欢看宫人侍弄花草，也许是因为中原人有天选的种植技能，她便也对养蚕、种植之事十分感兴趣。当她受到母皇所分配的四处游历的任务时，她想也没有想，便随着父傧在宁国各地寻访耕地与种子。最后在锦城长期安置，她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射箭，偏偏就是喜欢在黑土地里面、山野森林里面待着。
穗傧是一位出身不高的中原人，不由得私下里会影响给百里稔一些皇族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思想。加上百里稔在民间寻访时，最终都是和各路农人在一起研究五谷的种植，就无形之中，有了一种很看不上既得利益者、上位者的劲儿。
她虽然不擅长读书，却写出了影响一代农业的著作，《农桑通识》、《农器大赏》。这两本书，经常被各地的使臣请求取经。也因为她数年如一日的栽培研究、创新农业器具、肥料、改良土壤，才令当时的宁国，粮食产量丰盛。
农桑有祈福礼，她本人虽然不信，却耐不住锦城的同僚、居民都信这样的彩头。她只能被迫去扮观音，因为她天生在两眉中心处有一颗红痣，扮观音，最适合不过了。
每每宫廷里面，说要祭祀祈福，找司天监算一算，她都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但她却会跑到司天监，所求她们观测出的天文历法，只有算准了二十四节气，才会让农业趋利避害。
就这样，她成为了禾亲王。
封王礼时，宁国各处各地的人，不吝惜千里路途，也要来亲自见一眼她，山呼千千岁。更被宁国子民赞颂，称其有一副菩萨面。是菩萨下凡来，造福人间的。
禾王的脾气不大好，她不爱说话，和长姐百里禅的关系也不大好。
这和她儿时就出生在女性地位很高的时代有关，她没有感受过压迫。还因为，她身边有爱嚼舌根的宫人、农人，总是说，皇位会传给长女百里禅。因为宁国是溪族人的天下，皇位一定会传给溪族与溪族人所生的女儿。要传给嫡长女。
她素来，被天下人赞颂功绩。自诩之心甚高。她不知道，自己能读书识字，行万里路，是母皇和长姐的功劳。若无长姐，她也不会有皇女的身份，不会有封王的机会。
但可惜，她的成长经历无法重来。百里晏发现她有和禅儿不睦的苗头时，想回还，也已经晚了。
说起来很奇怪。禾王一直是常年在农田里的，又很是看不惯高门官宦欺压百姓、鱼肉乡里那一套。可是禾王却是最在意穿着、头饰、珠翠的一个。她最喜欢项圈，她的俸禄极高，虽然没有其他的文治武功，却是五珠亲王。因为天底下谁都知道，这些年没有饥荒，百姓都能吃上饭，都是她的功劳。
她享受着极高的俸禄，几乎俸禄都用来买珠翠项圈子。哪怕是在农田里，每日都要戴不同的项圈儿。
而百里禅却不喜欢繁复的装饰，不喜欢满头珠翠。
原因之一，是因为禾王的父傧是中原人，她怕被人看不起，她需要用这些东西来确认自己的地位。
而百里禅，一直是被内定的唯一皇位继承人，地位素来高崇。她根本不需要这些表面的东西来标注自己的身份。而且，在她幼年时，作为皇族的装饰品，才要满头珠翠。她要一头乌发治理江山，告诉所有人，她不必美丽，她只需要强大。
百里稔后来，被赐名为百里婌稔。她也不大喜欢这个名字，加个婌，好似自己是皇位竞争的输家一样。她总是挂在嘴上，说百里禅是因为是嫡长女所以继承皇位。
她没有拎清楚，甚至相信了有的宫人的猜测，说二皇女的死亡，是大皇女所为。怕二皇女威胁大皇女的地位。而她自己，因为父傧是中原人，所以躲过一劫。这样无端的猜测，就葬送了原本的姐妹之情。好在，身为皇女，她很有胸怀，就是要为天下人做主，要为宁国效力。所以她尽力做一个于国有功，却不会威胁长姐的存在。
百里禅从来不在意这些言论。她知道，曾经她唯一的竞争者是皇长兄。这些妹妹，都是她的陪衬，她的抬轿人。
她把皇长兄掰下来，已然是唯一的胜者了。
所以她喜欢去叶隆煦面前，看着他备受折磨、形容枯槁的样子。看着这个输家，才会解开噩梦，告诉自己，自己寒暑不怠的努力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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