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皇家私塾不修五经事，白骨如山只在帝王家。（六十八）
贺礼送来送去，豪奢重叠，虽则唐王府已然是富贵已极，可真的亲眼见到宁国上下官员送来一箱箱顶级的贺礼，夫侍们还是由衷地被震撼到了。更加觉得自己脸上贴金，殿下明摆着就要拥有朝廷上的权柄，所以才会被这样讨好。
唐王更是直接在此处将贺礼分发下去，哥儿们得了赏赐，心头更高兴起来。这下可说是要过个丰年了。
阎磬仍旧是没有与唐王有什么来往，唐王并不在意，若是阎磬送了什么东西来，反倒是不敢收。只怕送人便是间谍，送东西便是下毒。
倒是丞相萧常可，送了不少大礼来。贤姐夫则更是。其中有有一样石榴和合屏风最是好看，听说是请南洋的师傅打造的，其中画上的美景则是南洋独一份。有些树木倒是从未见过，笔法也不寻常。
不过韩山祠倒是很喜欢丞相送来的一柄和田玉如意，和田玉本就名贵，那样大的石料，更是罕见。听闻这样的玉如意有安枕之效，富庶人家多给婴儿安枕，保佑孩儿不会青惊，只是一般人家寻不到这样大的石料。山祠虽不喜欢萧宝贤，可对这柄玉如意倒是赞不绝口，衍望看得出他喜欢，便随口赐给他了。
贺礼如何分配，夫侍们之间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心里、私下里妒忌几句，唐王府的夫侍还不算多，更重要的是家底丰厚，如何因为用度而吃醋，事后唐王拿些好东西哄一哄也就罢了。可最叫人犯酸的，还是——
“娘娘，这几位大人送来的哥儿们，您打算如何处置？”南蓉知道这时候问是教主子为难，可送来的人若是不想要，之后是不能退回的，反叫人议论娘娘是吃干抹净却不负责的人。
衍望从时毫手里接过来他剥好的蜜桔，随意打量着这群人，着实是一个比一个的漂亮，且不乏歌艺舞艺奇绝的，甚至其中还有两个小戏子。只是年岁很轻，看着才十五的样子，比之辜青林少了些气度，眉眼也不如辜青林漂亮，也不怪谭将军一定要送了他来。果真是百里挑一的。
那两个小戏子上来的时候，莫说唐王，旁人都忍不住看看他们，再看看青林，不过是内心都道这两人皮肉嫩些，却实在比不过青林的眉目之美，可青林想来，却是自觉悲凉。他以为大家在笑他，笑他日薄西山，他年岁大了，该有新戏子替代他乘宠了。
市监新上任的任大人送来这两个小戏子，是什么意思，自是不必言明。其府上的管家，送二人来的时候，还特意唤着二人扯开手腕的袖子，露出守宫砂来，给娘娘验货。青林便更自惭形秽起来，可面上还要装作寻常。
“看起来还是两个小孩子，何苦呢，不如送还本家的好。”唐王自知说的是糊涂话，可她也实在没有见一个戏子爱一个戏子的习惯。这两个小孩子身量且不足，任大人只以为唐王和寻常女子一样，喜欢这种青嫩的哥儿，却没料到唐王嫌弃这样的小孩子还没长开，看着像儿子。
那管家一时慌了神，连带着两个小戏子也是一样，两个戏子慌忙跪地，求娘娘收留。他们被家人卖了，只听说唐王府是个极好的出路，谁想在戏台子上卖笑一生，便是班主整日动辄打骂也不是好受的。唐王又传说是个仁善的主儿，临门一脚将要迈入，哪里肯放弃。
“娘娘，容奴婢回禀，这两位戏子是任大人精挑细选出来的。最会唱戏不过，只消娘娘给二人各机会，唱一唱他们的拿手好戏。且他们已然被家人卖了，若是归还本家，那岂不是要被家里再卖一回不成？”
那任家的总管谄媚回禀。可唐王没当回事，硬是没给好脸色，反倒是在那和岑夫人调侃起来，这橘子不够甜，还得兑着蜜来吃才好。岑夫人又从果盘里拣选出来一个呈色更好的，自己试过了不酸，才又给她用。
那总管觉得有些冷场，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南蓉便给她使了个眼色，叫她稍安勿躁。
“任大人是从何而来这两个哥儿的？”
“回娘娘，是···是···”她左看看右看看，总算是明白唐王意在何处了，“是这两人受不了班主的责打，跑出来，被任夫人撞见。任夫人见二人身上被班主打得青紫，一时心头慈软，便救了下来，又给了班主些银子了事。”
唐王听着这个说法，总算是略略给了些好脸色。
“本王的戏瘾没那么大。并不用在府上备那么多戏子。”她还是没松口。话是实话，想推辞倒也是真的。
“娘娘，这两个小戏子，说是给您取乐，其实便是给您府上添两个佣人。您赏个脸收容下，放在后府，给各位夫人作伴岂不是也好？终归是男孩子大了，不好养在任府上。他们的年纪却是给您的夫侍们作伴正好。”
“青林啊——”唐王突然的发话，青林从恍惚中连忙起身。
“青林的眼光好，你来看看，这两个人技艺如何？”
“是。”青林怯懦地应下来，听了两个小孩子吊嗓子，又看了看身段，“禀娘娘，身量是天生唱戏的好苗子，唱功也是极好的。想来是勤快孩子，一定是又有天资，又勤勉日日练习的。”他是实话实说，却也怕因此得罪人。
那总管在一旁讪笑几声，“这两个孩子到了任府不久，一日都不肯歇下，生怕哪一天自己没了本事，连口饭也挣不到。娘娘是最慈悲的主儿，若愿意收养二人，便是再造浮屠了。”
哪有女人不爱救风尘的，像唐王这样的人物便更是。
辜青林也不知娘娘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唐王的脸色，又看了看岑夫人的脸色。
唐王心里有个猜疑，这个新上任的任大人，履历是没什么根基的，若说想保住唐王的大腿，也属正常。可最怕的是，这些人想借着送人的名义，在府内安插细作。
“这两个孩子，既然唱作这样好，不如任大人自己留着，闲暇之余一品。”
室内乌泱泱还跪着其他大人送来的哥儿们，这些男孩子听出来送客的意思，纷纷都跟着跪下磕头，竟有的嘤嘤哭出泪水来。
虽收了那几个瘦马，可人若是多了，是绝对看不过来的。何况，收不收也得看背后是谁送的，那个织造大人，衍望的确有相识的计较。余下的人她并没那么多兴趣。
任家总管慌了神，“娘娘，实在是男孩儿大了留不住！何况、何况——”她上前来，声音也小了，“何况娘娘又不是不知，前一任大人就是败坏在了这上面，哪里还敢留戏子在房里？为了这事，我们大人和夫人没少拌嘴。实在是···留不得了···”
谎话连篇，唐王报以了个不在意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不如本王做主，将他们送到四姐府上。左右四姐府上的侍人还少，更清净些。”
山祠连连点头，“儒亲王最和善不过，若是你们到了儒王府上，那才叫后半辈子有了归宿。”
唐王没等脸上布满难色的总管说话，又调侃道，“可惜，章太傧为人谨慎，不许四姐随便纳侍人，本王看——”她左右看看，盯上了一旁的老秦，“江雪府上一个侍人也没有，不如本王做媒，送这二人与你？”唐王脸上的坏笑谁都看得出，只是她这样一说，倒显得不是真心相送似的。
“殿下，我才新婚不久，若此时纳侍人只怕有些折了婆母的门面。而且，嫡女还没有着落，家父定然是不允的。”老秦这实诚人回答得倒是一五一十。
唐王做出为难的样子，“不是本王推辞，而是实在没有好出路给二位。这些人，你们还是带回吧。南蓉，备些回礼，别叫人空手回去。”
虽说没有收容其他的人，叫夫侍们送了口气。可那四个瘦马看起来也不是好相与的。
柳倌在底下悄悄地和一旁的春侍人交头接耳，韩熙在自己也奇怪他怎么突然和自己说气话来，要说二人相处的时间也就是一起服侍侧夫人更衣早膳，还有的就是一起在倾杯乐给娘娘跳舞。
“诶，娘娘最终还是只有那几个瘦马入得了她的眼。”
春侍人看了柳倌的眼色，“那样瘦弱的哥儿，在宁国少见，莫说女人，连侍身看了都想多看两眼呢。”
柳倌对着春侍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和平时针锋相对的样子倒是不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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