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四路棋局赏六院,皇城九王星动分九宫。(二十三)
延寿殿。
衍望盘着腿在正殿上,审视着寄柳给她端来的墨盘。挑选来挑选去,没择到称心如意的。
南蓉:“主子,今儿檀侍人遣人传话来,说想去六州歌头探视辜青林。”
衍望:“他说因为什么没有?”
南蓉:“只是说,因从前都是谭将军府里出来的,想去探视。”
衍望:“辜青林平日里能出府么?”
南蓉:“平日是不能的。想买什么也是派遣小厮去买,不过不管是他还是小厮都是需要经过秦江雪那道关的。”
衍望:“那就许他去。这府里上上下下需要看管得严一些,辜青林那边,也得派咱们信得过的人去侍奉。像月氏槐那样的事,再不能出了。”
南蓉:“是。殿下服了这药,气色也好多了。太医今天说往后这药便能停了。”
衍望:“郭御医倒是很特别,什么都直言直语。”
南蓉:“郭御医看起来本是直白的人,无甚城府。又年轻,官场里很多事情还未沾染,虽然资历不深,到底是人品信得过的,也许就是如此,才被派来医治殿下。”
衍望:“也不知宫中那位伊太医去哪里了,一直没有消息。”
南蓉:“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冬日里天黑得早,殿下今夜还要写字么?”
衍望:“再不写一些,过几日十五,就要进宫了。年底下宫里宴席聚会那么多,我也逃不过,那时候就没时间读书了。孙令姣什么时候上任?”
南蓉:“总要元宵节过了才行,她家里离得远,路程长一些。”
衍望:“孙教书也是不易。书不好教,真的书更不好教。何况,哪一任皇帝、亲王都不是靠科举当上的。她便更难了。若是像三亲王那样,也是很难做到。
度过了这么多,我突然觉得,想像涂山碧那样,做一个彻头彻尾、学富五车的狗腿子,也是不易的。
这世上应该许多读书人都想走这条路,可偏偏这事情只有她做得到,这青史,只有她编写得天衣无缝、大功累成。
真的从万尺白宣上空撰史书,才知道有多难。也需饱览历史、擅长春秋笔法。”
南蓉眉色敛了一敛,“殿下这一行累坏了,其实这读书人的出路,前边多少朝代都没有铺好的,哪里到这儿,郡王一个人就能解得开。”
衍望:“我有心,见到了苦难与疾厄,不铲除,就成了我的心病。何况看见和亲身经历又不一样。这件事我刻骨铭心,自然由我去解决它。”
挑起了那一柄外壳缠了银丝络的墨块,“就这个吧。你去传徐贵子来伺候笔墨。”
寄柳:“是。”
衍望在案几上写着文书,一面四处翻腾着宁国的《决狱法》、决事比。
徐扶楹站在一旁,双手捏着银丝络墨柱,在梅花砚台里无力地转圈磨着。声音叮叮咣咣,吵得衍望看不进去书。
衍望:“你若是累了,就坐下歇会儿。这样磨下去,实在搅扰。”
徐扶楹嘟囔着嘴,却也不敢反驳,“唐姐姐···这夜深了,倾儿困了么。”
衍望:“那你回去睡觉?”
徐扶楹一下子惊醒起来,“那倾儿不能回去。”
衍望:“又不困了?这不过戌时,有什么好困的。”
徐扶楹:“这戌时,是狗都睡觉了,不看门了。倾儿能不困吗?”
衍望:“你为什么字瞳倾?”
徐扶楹:“这是家母对侍下的祝愿,希望有一位有情的妻主,倾尽所有的眸光,只看倾儿。”
衍望:“那扶楹呢?”
徐扶楹:“这是徐氏宗庙里起的名字,是福佑徐门,笔笔皆盈利。”
衍望:“原来是这个,那还是瞳倾这个名字好点。”
徐扶楹来了精神:“真的么,殿下也觉得倾儿名字好听?母亲的愿望成真了!”
衍望:“那你哥哥为什么叫徐寰尘?”
徐扶楹:“那是他母亲信仰佛教。”
衍望:“那你母亲不信么?”
徐扶楹:“家母是礼部的官员,自然在宗教面前该克制一些。”
衍望:“可是佛教不是宁国的国教吗?”
徐扶楹:“家母说,佛教不过是训民之术,教化子民乖觉的。”
忽而警醒,捂住了嘴。
徐扶楹:“侍下失言,殿下···殿下莫怪罪。”
衍望合上了书,静静看着他。
徐扶楹被盯得有些害怕,不知该怎么办。原本以为,深夜来侍奉是殿下钟情,这回定然能蒙获恩宠,倍得殊荣。
衍望:“你母亲既然教了你这么多,你且说说,你觉得是和母亲更近一些,还是和我?”
徐扶楹跪了下来,
“男儿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母,既嫁从妻,妻死从女。如今倾儿已经嫁给唐郡王做夫侍,便不再从母,而从妻主。
若百年之后,倾儿有幸,侍奉殿下至黄泉碧落,又得一女半子,自然该从女。也便是和母亲无关。
况且,男子无才便是德。倾儿无甚才华,只能以德行来服侍妻主。这出嫁从妻,妻为妻主,至死也不敢忘的。”
衍望玩味地看着他,本来叫他来侍奉笔墨,为的只是试探他会不会注意观察自己写些什么,会不会向母家卖出自己的踪迹。
他一直磨洋工,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又是娇贵少爷,干不动体力活,这墨磨得三心二意。拿话试探试探,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这宁国的哥儿都被教化成了这个样子,满脑子都是这般封建思想。自己不认同这些,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
衍望:“我看看你的手。”
徐扶楹将手摊开,展在面前。
衍望拿了纸给他擦拭手上的墨渍:“怎么沾了这么多墨水。”
徐扶楹:“倾儿手小,没侍奉好,望殿下宽宥倾儿。”
衍望:“寻露!”
寻露从门外进来,“主子。”
衍望:“端些水来。”
握着他的手,在温水里给他擦洗。浣去了墨汁,徐扶楹的心里也渐渐松了一些。看见殿下没有生自己的气,还给自己擦洗,想来还是怜惜自己的,那些话娘亲一直教导自己,想来也是应答得当。
便悄悄抬眼看着她。
衍望拿着绣了芍药的帕子给他擦手,偶尔触及他的手心,倒教他脸上蒙上了一层红雾来。不似在水中,直接的触摸触感更真实,他感受到她纤细的手指,带着温度的手心,细嫩的皮肤···
徐扶楹:“姐姐···唐姐姐···”
糖粉宫庭中。
自从徐贵子进了殿中,芍华就一直掐着芸儿的小脸。
芸儿:“芍、芍华姐姐···”
芍华:“你多大了?”
芸儿:“十···十三···”
芍华:“那过了年就十四了?”
芸儿点点头。
芍华:“十四了——就能许人家了?”
芸儿:“奴···奴才不敢。奴才是贵子的陪嫁,要一辈子侍奉的。”
芍华:“怎了?莫不是你也盼着哪一日,跟着你主子去侍奉殿下去?好抬了你也做半个主子??”
芸儿使劲地摇着头,“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徐贵子的奴才,也是殿下的奴才,怎么陪···侍奉殿下。”
芍华:“那你在这杵着干啥?指望你主子唤你进去,两下里消磨?”
芸儿红了脸,动也不敢动。
芍华:“你这个骄里娇气的样子,倒是和你主子很像啊。”
芸儿:“贵子是良家少爷,奴才只是奴才。”
芍华:“那你可许了人家?”
芸儿:“没,奴才自幼便被徐家买入府,侍奉了贵子。”
芍华:“你倒是和徐贵子有点像,那个玉蕗倒是不太像,他看起来略高些,脸也瘦长些。人倒是有些意气。”
芸儿心里忽而有些吃醋,“玉蕗本是伺候徐家八公子的人,半路被指了来伺候贵子。所以···和八公子有点像。”
芍华:“那倒是没你娇媚。”
说着又在芸儿的脸上掐了一把。
芸儿:“姐姐,姐姐饶命。别,别被殿下听见了。”
芍华:“你倒是盼着殿下知道,是不是?”
芸儿:“芸儿不敢···只是···这面前是延寿殿,莫叫殿下和贵子知道了,误了姐姐的名声。”
芍华:“那你跟我进良人居里。”
芸儿:“那、那不是殿下点夫人、公子去侍奉的地方么,奴才怎么敢去。”
芍华:“你我不进去收拾收拾,你家贵子待会在哪里侍奉?”
芸儿:“那、那怎么不是寄柳姐姐进去收拾?”
芍华:“我跟你说着话呢,你倒是惦记着别的姐姐?”
芸儿:“芸儿不敢···”
芍华说着就拽了芸儿的胳膊,往良人居里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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