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带至执律堂,施佑锦于在堂前三个主位中左侧落座,他看着下方的人。
眼下,李离尚在昏迷,不省人事,而宋安身上还背着未洗清的窃盗罪名。
他先询问那几名被带来的弟子。
其中一人回话,只说最初看见宋安独自倒在废墟旁,待他带人返回查看时,就见到李离倒地昏迷,宋安则站在一旁,其余细节一概不知。
施佑锦正欲转向宋安问话,却见孙阎松自堂外大步流星地踏入。
他面色沉静得看不出喜怒,径直走到正中间的主位安然坐下。
孙阎松既已亲临主审,按例便无需施佑锦再多言。
然而,孙阎松坐定后,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下此刻神色各异的众人,并未立刻发问。
他反而将视线投向左侧的施佑锦,淡淡吐出两个字:“继续。”
这意味难明的态度,让堂内气氛有些微妙。
施佑锦转向宋安,开口问:“宋安,你将昨日夜间至今早之事,细细道来,牢房因何起火?发生了什么事?”
宋安站在堂下,身上焦黑的痕迹与破损的衣衫昭示着她经历的。
但她现在十分冷静,头脑清晰。
“回禀执事。昨夜,李离支开看守,潜入牢中,意图加害于我。见我挣脱束缚,他未能得逞,便锁死牢门,在外纵火,想将我灭口。”
她陈述时,堂内已有弟子面露疑色。
宋安继续说:“火势蔓延极快,浓烟灌入。我被困其中,别无他路,只得拼死一击,侥幸破开身后土墙,方得一线生机,逃出火海。”
此言一出,不仅底下弟子中响起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连坐在上首的施佑锦,眉头也紧紧蹙起,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怀疑。
凭她一人,破开那等厚实的土墙?这听起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身无外物,还被困火海当中,将巨墙打破,难以想象。
可墟现场,那面墙上触目惊心的大洞,却又实实在在。
施佑锦思索片刻,继续追问:“你指认李离欲加害于你,动机何在?他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
宋安看了一眼一旁昏迷不醒的李离,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弟子大胆猜测,宗门失窃之物,恐怕正是李离监守自盗。他意图逼迫我认下这桩死罪,借此销案。然而变故突生,他见事难成,便铤而走险,意图杀我灭口。一旦我死了,便可死无对证,此案也将不了了之。”
施佑锦听了,觉得此话有些道理,但仍有不少疑点需要厘清:“即便如此,他如今这副模样,又是为何?”
宋安答道:“因为他心中有鬼,他怕我,他怕我活着,怕事情败露。所以,弟子怀疑,若真是他盗窃了宗门财物,背后或许还有同伙。”
施佑锦被她的话牵引,越发好奇:“同伙?你意指何人?”
宋安摇了摇头,态度坦诚:“具体是何人,弟子目前尚无证据,不敢妄加揣测。但此事可以查,失窃物品数量不少,想来还有一大批未被找到的。只要顺着人员财物往来仔细追查,必能水落石出!”
她思路清晰,言之凿凿,施佑锦听得不由频频点头,觉得其中确有深入调查的必要。
然而,一旁始终沉默的孙阎松在此刻冷冷开口。
“施执事,你还真是不谙审讯之道啊,被一个嫌疑犯的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她说什么,你便顺着问什么吗?”
“你……”
施佑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贬损噎得一窒,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但碍于场合,强忍着没有发作。
孙阎松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堂下的宋安,语气转为公事公办的严肃态度。
“宋安,姑且不论你方才所言是真是假,你的这些猜测,执律堂自会记录在案,作为参考。”
他话锋一转,审视着宋安:“这并不代表你自身的嫌疑已然洗清,盗窃之罪,不是凭你几句推测就能轻易抹去的。”
宋安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毫无怯意:“弟子所言,句句属实,问心无愧,望执事明察,还弟子清白!”
“查,自然要查。执律堂办事,讲的是证据确凿,唯有查个水落石出,才能真正还你清白,也好给宗门上下一个交代。”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看向那躺着的李离。
“不过,一码归一码。失窃是失窃,昨夜李离纵火、你破墙逃生之事,是另一码事。两件事搅在一起,更需谨慎。一切,待李离苏醒之后,两相对质,审问明白,方能判断你们二人所言,孰真孰假。”
这番话确实公正,强调证据与程序,无可指摘。
宋安听闻,心中反而一定。
只要认真调查下去,不盲目相信任何一方,行事严谨,那清白之人必定清白。
她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孙阎松起身:“既然李离未醒,今日便没有继续审问的必要了,将他们二人暂且押往执法堂,那里还有暗室,暂且在那里关着吧。”
说罢,他径直离开。
孙阎松离开后,施佑锦坐在原位,面色难看。
几名弟子依令上前,正要动手将宋安带走,却看见施执事带着怒气的目光。
这让他们瞬间僵在原地,不敢妄动,左右为难。
施佑锦心中不爽。
林长老突然离去,欧阳长老被召往上宗,宗主与副宗主迟迟未归。
如今宗门由吕长老暂代事务,这孙阎松便如此目中无人,方才言语间,何曾将他这个同为执事的人放在眼里?
但他终究是明事理之人,知道不该迁怒于这些听命行事的普通弟子。
他闭了闭眼,挥挥手,声音带着疲惫:“带走吧。”
宋安再次被押送至执法堂。
她又看见了那位值守的白发老头。
老头抬了抬眼皮,打量着她这模样,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哟,又来了?这回阵仗不小啊,瞧瞧这模样,要成灶王爷啊。”
宋安现在心情又好了些,听到老头的调侃,也便接下话来:“老先生记性真好,难为您还记得我。”
“老头子我别的不行,就是记性还行,尤其是对你这般能折腾的小娃娃。”
老头一边嘀咕着,一边示意弟子将宋安带入其中一间囚室。
“进去吧,‘上房’一位,清静。”
门被关上。
宋安环顾四周,这地方确实比之前的牢房好了不少。
虽除了小一些,没有床榻,倒更像一间简陋的静室。
她背靠着一面墙壁缓缓坐下,然后调息打坐。
经此一夜火海淬炼,她非但没有被击垮,反而感觉思路清晰了许多。
她心中已有盘算,眼下只需静心等待,等待那个会来助她的人。
*
谢瑶听闻消息,匆匆执律堂正厅时,只见施佑锦一人坐在那里,宋安已不见踪影。
她上前问道:“施执事,我听弟子说宋安被带来问话,她人呢?”
施佑锦抬眼,见是谢瑶,疑惑更甚:“谢瑶?你不在小别山静养,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
谢瑶毫不避讳,解释说:“宋安于我有救命之恩,破阵那夜若非她出手相助,我恐怕已遭不测。如今她蒙冤受难,我岂能坐视不理。告诉我,她现在何处?”
听闻此言,施佑锦才明白原来还有这层缘由。
“她已被孙阎松下令,押往执法堂暗室看管。”
谢瑶闻言,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执法堂方向疾步而去。
凭借手中令牌,她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找到了那间关押宋安的暗室。
她看见宋安正盘膝而坐,正在调息。
宋安听见动静睁开眼看到谢瑶,眼中骤然亮起的光彩。
“谢瑶!”宋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欣喜。
谢瑶从怀中取出准备的膏药,以她的身份,自然无人敢阻拦或搜查,便简单地带进来了。
“你身上的伤,这些药你且用着。”
宋安却摇了摇头,活动了一下手臂,自己也觉得有些奇异。
不知为何,自大火醒来后,她虽身上有伤,却感觉好了许多。
此时,她更不愿将时间浪费在疗伤上,只想尽快抓住机会。
时间紧迫,她压低声音,示意谢瑶靠近:“谢瑶,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谢瑶立刻蹲下身,附耳过去。
宋安低声问:“你可知宗门内有一处叫做‘竹青亭’的地方?”
谢瑶闻言,摇了摇头:“未曾听过。不过我身上带有宗门地图,找到它应当不难。”
她顿了顿,不解地问:“只是寻这亭子,与救你出去有何干系?”
宋安眼中带着自信,语出惊人:““找到那里后,请你务必将我近日的遭遇,偷盗、受刑、火海逃生,乃至此刻被囚于此,告诉一个常在亭中说书讲故事的人。务必让他将这些事,编成故事,讲给往来弟子听。”
她强调道:“故事的大致脉络要有,但其中的细枝末节,任凭他添油加醋,说得越离奇、越引人注目越好。”
谢瑶听得怔住,秀眉微蹙,有些不能理解:“这是为何?”
宋安抓住谢瑶的手,话中恳切:“请务必信我,现在来不及细细解释,但让所有人都盯着这件事,我才能更安全,也才更有机会查出真相。”
谢瑶听得似懂非懂,秀眉微蹙。
她性子对此事知晓不多,一时难以理解这其中的用意,但看着宋安那双笃定的眼睛,她选择相信。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虽未全然参透,却已决定照办。
“多谢,拜托了。”宋安感谢道。
谢瑶不再耽搁,将膏药塞到宋安手中,随即转身离开去办宋安所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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