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我马上干活！再也不敢偷懒了！”
……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你！是你自己，是你自己非要强出头！别过来！别过来啊！”
……
李离在沉沉的黑暗中求饶、辩解、嘶吼，最终被梦中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吓得惊醒，突然睁开双眼，弹坐起来，冷汗已浸透后背。
宋安就在对面静静地听着。
尽管他喊得很大声，但话语含糊混乱，只能依稀听清楚到几个词句，都不完整，但是从语调中能听出应该是个噩梦。
嘶喊声停了。
醒来的李离大口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噩梦带来的惊悸。
当他惊魂未定地环顾这间昏暗的囚室，目光触及对面那个安然静坐的身影时，他的心中不免回想起梦中的恐怖场景，还有些害怕。
不过，昏迷了许久，他的脑子倒是比之前浑噩时清醒了不少。
他压下心中恐惧，沉声开口问：“你到底是怎么从那样的大火里逃出来的？”
宋安原本还想再装神弄鬼吓唬他一下，见他神智似乎恢复了些，便也失了那份兴致。
她歪了歪头，得意地说：“你很想知道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离咬紧了后槽牙，但想到自己的底牌和背后的靠山，心中又强行提起底气。
“哼！你以为自己能逃得掉，不用死了吗？最后最多不过是一起死！”
宋安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故意用气人的语气说道：“能拉着你一起死，那我心里可就痛快多了。”
“你！”
李离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甚至乐在其中的模样气得胸口发堵，狠声道：“那你就等着瞧！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我看你能不能活过三天！”
面对这**裸的威胁，宋安非但不怕，反而朝他做了一个极其欠揍，带着十足嘲弄的鬼脸。
“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李离被她这孩童般挑衅举动激怒，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只能愤恨地重重哼了一声，猛地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她，眼不见为净。
黑夜短暂安静。
宋安一夜未眠，始终保持着警惕，不过无人来此。
当天色变亮，与长夜的寂静不同，外面的人声逐渐变得嘈杂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宗门中的弟子也开始活动交流起来。
宋安与李离再次被带至执律堂。
堂前，孙阎松与施佑锦已然端坐。
施佑锦本不愿再来趟这浑水，但不少弟子来询问，加之自己心中疑虑未消，终究还是来了。
堂外围拢了不少闻讯而来的弟子，人头攒动，比之前多了不少人。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汇聚成一片嗡嗡作响的声浪，各种猜测与听闻交织。
“听说了吗？咱们丢的东西，就是里头那个叫宋安的女贼干的！”
“何止！昨天竹青亭那说书的老头讲得那叫精彩，说这女子是火凤转世，在火海里走了遭，毫发无伤，涅槃重生！”
“放屁！什么火凤，我看分明是修炼邪术的妖女！不然寻常人哪能不怕火？”
“管她是妖是仙，先把咱们的钱财、丹药、宝剑这些东西找回来要紧。”
“可执律处不就搜出来几件？剩下的东西都还不知所踪呢。”
“诶！我好像真在咱们四居院附近见过她鬼鬼祟祟的。”
“她一女的，孤身一个，能神不知鬼不觉偷那么多东西？你信？反正我不信，除非她会撒豆成兵的分身术。”
“分身术？我看是有内应同伙还差不多，动动脑子！”
“可我前几日明明看见她在练功场从早待到晚，哪有工夫去偷东西？”
“是啊，上课时她也都在，下学了我还瞅见她从膳堂出来，时间卡得那么死，难不成她会瞬移？”
“说不定真有什么秘法呢？既能避火，又能隐身穿墙，偷点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
“越说越玄乎了......”
弟子们的讨论着，有添油加醋渲染神秘的，有依据常理推理分析的，也有单纯想凑个热闹，吃个瓜的，还有丢了东西只想追回损失的。
人群中，沈月昭独自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堂内宋安背影上。
她心中至少有六七分把握，认定宋安不可能犯下如此多的窃案。
原因无它，宋安每日来上课时几乎都与她一起，虽说宋安偶尔会提前离开去用膳，但那点时间，根本不足以完成多次大量的盗窃。
这件事也在宗门越传越开，她虽不与人交流，却也听说了这件事，便也来了此处看看。
若有需要，她愿意出面为此作证。
不远处，秦寻风也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胖胖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紧紧盯着堂内的动向。
“肃静！”
孙阎松开口，瞬间压下了堂内堂外的所有嘈杂。
他一拍许久未动过的惊堂木，审问正式开始。
孙阎松首先审问放在前夜的火案上。
他目光先投向宋安：“宋安，你且再将前夜所发生之事，详细陈述一遍。”
宋安理清思绪，按时间尽量不掺杂感情地将李离如何潜入牢中意图行凶未果，继而锁门纵火，自己又如何于火海中破墙求生的经过，清晰地再次陈述了一遍。
孙阎松听罢，不置可否，转而看向李离，语气平淡：“李离，你有何话说？”
李离闻言立刻躬身，脸上堆满了冤屈与愤慨。
“执事明鉴，弟子昨夜确实去过牢房，但绝无纵火之举。弟子前去，本是念及同门之谊，想再规劝于她，望她迷途知返，主动交代赃物下落，也好减轻罪责。谁知她非但不领情，反而暴起发难，打伤弟子后，纵火制造混乱，意图趁乱逃脱，这破墙之举，正是她为逃脱所做，请执事明察！”
他言辞凿凿，直接将纵火的罪名反扣在宋安头上。
宋安斜眼看着这说谎不用打草稿之人。
孙阎松没说话，而是唤来昨夜值守的几名弟子。
那几名弟子眼神闪烁，有些犹豫，只因他们昨日偷懒，不知情况。
孙阎松质问：“怎么不说话？”
一名弟子支支吾吾地说确如李离所言，火烧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反而坐实了宋安放火的嫌疑。
人证“确凿”，宋安一时陷入被动劣势。
她紧抿着唇，看着那些因玩忽职守，而选择做伪证的弟子。
孙阎松看向宋安：“宋安，对此你作何解释？”
宋安毫无惧色，迎上孙阎松的审视。
“既然如此，那为何大火之后，看守之人却没了踪影，不叫人来灭火，还是你们根本就不知有火，做伪证意图蒙混过去。”
她顿了一下，声音提高，逻辑清晰地分析道：“关于放火一事，弟子觉得查清楚盗窃案便能轻松分辨我二人何人所说为真，弟子已经有能证明清白的方法。”
不等孙阎松说话，施佑锦立马接上：“你说。”
孙阎松看着施佑锦斜睨了他一眼。
宋安听后也是不留口隙。
“失窃物品弟数量庞大，种类繁多。弟子入门晚，修为不高，既要完成每日课业，又要奔波于各处完成任务换取微薄赏钱，请问弟子有何通天本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如此多的财物运走藏匿？此其一不合常理。”
“其二，案发时间段内，弟子或在练功场修习，或上课。弟子绝非信口开河，堂外同门便有人可以证明弟子行踪。”
她目光转向堂外围观的人群。
这时人群中安静了一瞬。
宋安话音落下，人群中的秦寻风便用身躯挤开人群，走到前面，声音坚定。
“弟子秦寻风，愿为宋安作证，宋安平日会与弟子同在甲字练功场修习剑法。”
他话音刚落，沈月昭也鼓起勇气，向前踏出，高声道：“还有我，沈月昭！我可以证明她那几日来学堂上课。”
紧接着，又有几名曾与宋安一同上课、或在膳堂、任务地点有过照面的弟子，也纷纷出声，说明宋安在案发时间段的行踪，时间线上存在大量无法作案的空白。
一时间，情势转变！
宋安条理清晰的自辩，加上接二连三站出来的证人，使得她的罪名漏洞百出。
堂外围观弟子的议论风向也开始转变。
眼看堂上局面渐趋失控，对宋安越发有利。
孙阎松猛地一拍惊堂木：“够了！公堂之上，岂容喧哗！”
他面色沉肃，目光在宋安和李离之间扫过。
“今日所涉证词、证物、证人众多，需得细细核实，谨慎评判。此案暂且至此，二人先行收押，待本执事核查所有证据后，再行审理！带下去！”
命令一下，宋安与李离便马上被带下。
事情被搅混了，李离心中多了几分心虚。
而宋安已经知晓这件事中自己已经多了几分把握，因为这件事已经在宗门之中传开了，便不能不明不白地结束。
现在有不少宗门弟子定会自发查证此事，并且对此事的疑点会十分关注。
并不是所有人对真相都毫不关心，只要有人在意就有人站在了她这一方。
虽然她出不去，但她只需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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