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屿和沈豫站在原地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初屿的手机发出震动,“嗡嗡”声唤醒了两人。初屿挂断电话,径直朝沈豫走去,然后,越过他。
沈豫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初屿,在他靠近时,呼吸一滞,远离时,又忍不住跟随。但他克制住了自己,在走出庄园的那一刻,他只是沈豫,沈家的继承者。
他只能,看着他离开。
挡板降下,面具和假发被放在一边。车平稳地开在路上,初屿没有回拨林翊桁的电话,只是简单地回复几条消息,交流几句后,手机便息屏了。
车外各色的灯光闪过,像极了永不熄灭的烟火。
车在斑马线前停下,初屿看向车窗,外面行走的人,或老或少。两人小孩在路上打闹,但随后便被走在后面的父母一把抱起,顿时安分了许多。
初屿记得,他和林翊桁认识时,就是因为他抢了自己的玩具。
那只是一个廉价的娃娃,但所有人都在劝他放手。父亲强硬地掰开他的手指,母亲在他耳边劝说,那只是一个娃娃。
他们的眼睛都看着他,看着他的手。像一个个针头,插进初屿的皮囊,抽出□□里的空气。
初屿的手越来越无力,娃娃终于从他手里离开,林翊桁拿到后,却把它一扯,棉絮飘落一地,那么轻,没有风都能飘起。
兔子头掉落在地,露出的一只红色眼睛死死地盯着初屿。
那只兔子是活的!
初屿在内心崩溃地大喊。
它每天都会和我说话!
它是我的朋友……
厚重的膈肌困住了初屿,他像是另一个人,冷漠地看着它被女佣清扫干净,扔进布袋里。
那是他夹到的第一个娃娃。
哥过来摸摸他的头,说下次夹个一样的。
他很喜欢那个娃娃。
大人在一旁打趣,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
他给它做了件新衣裳。
林翊桁抓着他的手,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对不起。
周围的人都看着他,希望他原谅,他必须原谅。
初屿勾起一个完美的笑,“没关系,那只是一个娃娃。”
一个,廉价的娃娃。
但那是他的,即使破成碎片,那也是他的。
那次舞会就像一场梦,梦醒后,大家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运动会的方案大致这样,剩下的你们自己安排。”沈豫转身拔出U盘,身后传来一连串电脑合上的声音。
在第一个人拉开门时,沈豫回头叫住了刚起身的初屿,“初屿同学,待会儿一起吃午饭吗?”见他没有回复,又补充一句:“翊桁和我们一起。”
第一个人迟迟未走出门,大家堵在那,但没有人催他。周围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大家各自假装忙碌着。
安静了很久,他们听见初屿说,“中午吗?”呼吸屏住,大家在等待初屿的回答。
“可以。”
不知是谁松了口气,空气又开始流动,很快,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在去餐厅的路上,谁都没有谈论有关那场舞会的一切,刻意避开,心照不宣。
也许对方已经知道了,知道自己是那晚的人。
林翊桁和江琅早早便到了餐厅。为了吃这顿饭还真不容易,还要翘节课。江琅靠着椅背,无聊地刷着一个个视频。
“哥他们还没到吗?”林翊桁不断地扭头看向房门,最后看累了,直接坐在了抬头就能看见门的位置。
“没呢,哪有那么快,沈豫才发消息,说他们刚出发,至少要等半小时。”江琅说的风轻云淡,但眼睛却不时看向左上角的时间。
划视频的手越来越快,最后直接退出,打开微信,界面停留在沈豫说他们出发的那一页。
江琅想起那晚的舞会,他在那找了很久,没有看见一个和初屿身形相似的男生。直到人群离去,草坪上只剩他一人。
江琅觉得自己的行为格外好笑,为了一个随口的赌约,整场舞会的心全都放在他那,这不像他。
不过,谁让初屿长得这么吸引人。可能,过一段时间,兴趣就没了吧。江琅想。
江琅又点开那张照片,放大,仔细地看过他的每一处。最后,退了出来。
在林翊桁看不到的地方,江琅偷偷朝门看了好几眼。
还是没来。
“你哥不会不来了吧?”江琅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没话找话。
“哥会来的,他给我发过消息了。”林翊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看都没看江琅一下。
江琅见他这样,自己也不免急躁。他起身直接坐到林翊桁面前,强硬地挡住他的视线。林翊桁被迫看着江琅,一脸不耐烦,“干嘛?”
“就想和你聊聊天。”江琅双手交叠放在搭脑,下巴抵着手背,漫不经心道。
“有什么好聊的。”林翊桁伸长脑袋,却又被江琅挡住了。到后面,无论他的头往哪转,江琅的身体就往哪移。林翊桁强忍住脾气,“你想聊什么?”
“聊聊你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江琅的下巴又抵在搭脑。
林翊桁:“从小认识的呗,我哥一见面就把他最喜欢的玩具给我了,后面,我们上了同一所小学,进了同一个班。但后来我爸妈把我送出国了,你知道的,我最近才回来念书。”
“同一所小学……那个破破旧旧的?”江琅记得自己之前去找过林翊桁,但一看校门有点破败,学校也小的可怜,还以为是同学骗他,就没进去,没想到林翊桁真转到了那。
“是啊,里面确实破,但没办法,我爸妈一定要我转过去。要不是哥在,我早就走了。”林翊桁一想到里面掉漆的课桌,他真不知道初屿为什么要转学到那。
江琅倒是知道。一次意外,初屿的父母在那一场飞机失事中离世了。太过突然,十六岁的少年根本就撑不起这个公司。股票一路下跌,资金链断裂,违约、变卖,一瞬间,这个新兴家族便衰败了。
中间的事江琅就不知道了,查到的只有他们家企业起死回生,虽然后面得罪了齐家,但家族发展得还是很快。
林翊桁看着呆滞的江琅,正要嘲笑他几句,却突然眼睛一亮,“哥!”他朝门口招手。
初屿和沈豫一前一后进来。初屿看到江琅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江琅也在,不过也是,他们三个之前就在一起玩,现在一起吃饭也正常。
沈豫坐在了主位,初屿坐在了林翊桁旁边。江琅原本想挨着初屿坐,但他身边已经没有位置了,没办法,他坐在了沈豫旁边。
菜一道道上,沈豫看了眼时间,吩咐服务员几句,没一会儿,便全上齐了。
“怎么?你也怕逃课,稀罕事啊——”江琅打笑道:“你不是早学完这些内容了吗?那节课上不上,对你也没什么影响。”
“你不也是。”沈豫说。
江琅:“我那是怕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逃课嘛,我怎么干得出来。”
林翊桁在桌下踢了江琅一脚,江琅踢了回去,“今天除外。”
不知是不是时间紧迫,后面大家都沉默地吃饭。但初屿多夹了几筷的那几盘菜,却没什么人吃。他们默契地不去抢他喜欢的东西,人除外。
“你们谁和我一起?”江琅说着,眼睛却一直看着初屿。
这顿饭吃得匆忙,午休快结束了,他们还得赶回去上下午的课。学校还是建得太偏了
“我!”林翊桁站到江琅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们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啊,是吧。”
林翊桁才不要他和初屿坐上一辆车,刚才在饭桌上江琅偷看了初屿多少眼,他都看到了!他要保护好他哥。
虽然他很想和他哥坐一辆车,可是今天司机来晚了,让江琅抢了先。两辆车,他也不太敢把沈豫哥赶到江琅那。
哎。
初屿坐在沈豫旁边,挡板隔断,后座成了一个私密空间。
“沈豫学长有想好去哪个大学吗?”初屿问刚刚放下手机的沈豫。
沈豫:“没想好,你呢?”
初屿:“我也没想好。”
窗外的景物一闪即逝,只在人的脑海里留下一抹绿意。初屿和沈豫简单的聊了几个话题,在提及未来的计划时,沈豫说他会承担起他的责任。
“你未来想干什么?”沈豫有些好奇,他有时候感觉初屿什么都不在乎,却又什么都在乎,他想在未来的生活里,还能有初屿这个人。
“我吗?大概和你一样,接管我哥的公司吧?是不是挺无聊的。”初屿笑了几声。
“不会,期待以后能和你合作。”沈豫郑重地伸出手,和第一次不同,他希望在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和他见面。
“好啊,一定会的。”初屿克制住自己的笑,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他感觉到了,沈豫冷漠的皮下,那颗想要靠近自己的心。快了,没想到沈豫会比江琅容易。
他仔细想了想两人的相处,一开始的错过,到后来的生病照顾,再是学校事务上的交集,还有,那场舞会。
明明之前的他不是这样的。初屿不太明白他的转变。从一开始的满含趣味的打量到交流时的冷淡,再又到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向他求证,是否有他存在的未来。
那场舞会吗?他认出自己了?他喜欢自己穿女装?
如果可以凭借这个签下合同,初屿不介意多穿几次,反正只是一件衣服,一件他不常穿的衣服而已。
他没有想过一见钟情,初屿不信这个。没有人会因为看别人的一眼就付出所以,他不信这个。他哥的经历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去换取,两个人的相处只会是掠夺和逃避。
他不会像他哥那样,被人抓在手里,挣脱不出。他会给他哥自由,然后,他们给他自由。
紧握的手还没有松开,初屿任由他抓着。初屿无比期待那一天,拥抱真正自由是那一天。
他骗他的,他不会继承他哥的公司。合同签上后,沈豫再也不会见到他。
那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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