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卉美重新回到她的生活中,除却早上给她热两个豆沙包一碗白粥外,她这个母亲并没有变得深刻。
两人更像网友,依靠微信交流。
早上赵卉美出门早,晚上要在医院值班,她回来的时候祝善颂大多已经睡了。
她和过去不在的七年一样,无足轻重。
公交车行驶两站后,祝善颂的手机屏幕亮起,Q.Q上有人发来消息。
浪荡侠客:【祝班长,听说要分文理了,什么时候的事?】
祝善颂没给赵右备注,网名又变成了“一个混迹江湖多年身藏功与名的浪荡侠客”。
祝善颂打着字:【月考后。】
她忖量赵右的消息不太灵通,文理分班是高二的头等大事,他到现在才有所耳闻。
浪荡侠客:【我指定学文,祝班长要学理吧。】
祝善颂消息还没发出去,浪荡侠客又回:【文科班妹子多,就奔这一点老子也要学文。】
祝善颂回复上一条:【我学文。】
这次浪荡侠客没有秒回,半晌发来一条:【啊那我身边只有祷哥学理啊,那我以后要约理科班的小姐姐,岂不是没人给我牵线了。】
祝善颂心里一咯噔,突如其来提到这个名字,让她心跳加快,回复什么都心虚觉得不自然。
李祷学理,她也能猜到。
她毕竟不是幸运儿,跟喜欢的人在一个教室,成为同桌的事情怎么会降落在自己头上。
还有十分钟到站,车上的人变少。她倚着后背,看着前方绿灯亮起,车子缓慢启动。
手机一阵震动。
浪荡侠客:【祝班长,你在三中时间比我长,认识校花付翘薪吗,她可是三中的门面啊。她要是学理,我愿意放弃所有文科班的妹子随她去理科班赴汤蹈火。】
浪荡侠客:【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白白便宜了理科班的高质量雄性癞.□□。】
祝善颂:“……”
车子在站牌停下,祝善颂准备下车,关掉手机前回了句:【不清楚。】
她在家和付翘薪很少打交道,对她的印象是22班一个“长了张修炼八千年勾魂摄魄迷死唐僧眼睛长在头顶上嚣张跋扈”的三中校花。
此标签还是出自谷大爷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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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照在龙栖河上,河面波光粼粼,她站在北塘公馆看着对面南巷里进出着人,拿着蒲扇的老人三五成群坐在岸边唠家常。
街坊邻居家门大开,抱着孩子的妇女站在外面说着吴侬软语的家乡话。
一瞬间她觉得像是回家了。
想也没想,走过龙栖桥,脚下踩着青石板小路朝相反方向走去。
老巷外的灯光昏暗,她漫无目的走在熟悉的街口,小卖部亮着灯,几个戴红领巾的小学生围在冰柜前买糖吃。
她忽然觉得饥肠辘辘,抬脚进了一家不起眼的馄饨店。
店里光线昏暗,店面干净整洁,面向门口的墙上贴着价目表。
她报了碗馄饨,老板从里屋出来,一个个子很高留着短寸的男生,他抬头见是祝善颂,手中拿着抹布的手一顿,笑了。
祝善颂盯着价目表,后知后觉回头看,才发现是蒋治。
“这是你家开的店?”
蒋治点头,手插在围裙口袋里,“想吃什么我请。”
祝善颂声音温吞:“小鱼馄饨,加醋加辣。”
蒋治说了声“好,稍等”进厨房前,祝善颂补充一句“要很多很多辣椒。”
蒋治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
祝善颂拿了盒草莓汁,坐在门口边喝边看手机。
蒋治上菜很快,端了满满一碗薄皮肉馅的馄饨,上面飘着香菜和辣椒油,红红一片。
陆续进来几个用餐的人,蒋治把辣椒和醋拿到她桌上,说了句:“不够自己加”,转身招呼其他人了。
祝善颂低头喝了口汤,挖上来半勺的蛋皮和虾米,醋味很重,汤底清鲜不腻。
来的几个人都是外带,打包好后小店恢复安静。蒋治转身进了厨房,祝善颂不紧不慢在外面堂食。
她低着头,看着手机的视线里,从外面进来一个人。
黑色的鞋,黑色的运动裤。
长腿跨进来,带着熟悉的清冽茶香味,走过她的桌子来到挨着后厨窗口的位置坐下。
祝善颂滑动手机的指头一僵,咬开馄饨皮看着里面的肉馅,心怦怦跳起。
后背怔了下。
蒋治的笑声从厨房传来:“啥风把你吹来了,吃饭?”
李祷起身,回到门口祝善颂坐的地方,停下脚步。
“不吃,坐会儿就走。”李祷拉开冰柜,伸手拿了瓶低糖绿茶,松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半。
“啪嗒”汤勺掉回碗里,祝善颂的头埋的更低了,强装自然的伸手加醋。
空气里醋味浓烈。
她浑身不自然,坐直了身子,加快吃饭速度。
安静的小店里,只有李祷和蒋治聊天的声音,话题无非是游戏和车。
昏暗的光线下,几个飞虫的影子围在灯泡旁,灯泡上落了层灰投下一圈阴翳。
祝善颂忘记自己怎么吃完饭的,听着身后交谈的二人,她往桌上放下一张十元钱,快步离开,连招呼都忘了打。
蒋治在柜台前收银,点好钱抬起头发现门口的位置空了,“这么快就走了。”
李祷顺着目光看去,起身走过去收拾干净桌子,把桌上的十元钱拿过来放在柜台上。
蒋治看见,轻笑:“还给什么钱啊。”
李祷头靠着墙,盯着纸币问:“认识?”
蒋治半张着嘴,大脑呆滞了两秒,看着李祷没情绪的脸:“不是,昨儿跟你办板报的那姑娘,你不记得了?”
李祷把玩着手机,掀了下眼皮,发出一个“啊”,声音慵懒:“没印象。”
蒋治满脸写的无语,转念一想,“也对,你昨天一副八百年没睡醒的样子,把你叫醒办板报我都怀疑你还在做梦。”
蒋治把抹布洗干净,脱下围裙,“梦着游去人家班写了一墙黑板字,今天又梦游去学校晃了一圈,晚上晃到我这儿来了。”
蒋治抬额,看了跟昨天一样耷拉着眼皮的李祷说:“不就一场球赛,输就输了,要我说是举办方有眼无珠没邀请你,改明儿你打一场给他们打开新世界大门。犯得着低落两天?”
李祷抬眼,眼睛眯起,在他脸上定了五秒钟,速度极快的站起。
一条胳膊压住蒋治的肩膀,左手摁住他的脑袋,两人扭打在一起。
李祷打了个哈欠:“你今天话挺多啊。”
蒋治被李祷三两下制服,闷着声笑骂了一句:“我操赶紧松开。影响我店生意。”
李祷松开他,两只手交叉,摁了下响骨,抻了抻胳膊腿:“走了。”
他迈着长腿走进夜色里,手里拿着没喝完的绿茶,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准确扔进垃圾箱。阴郁了两日,第一次感觉情绪缓和了点。
……
祝善颂回到家就钻进卧室,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端详了好一会儿。
从小到大很少有人夸她漂亮,大多是乖巧、温柔和听话的词。
镜子里的女孩,眉毛细长,鼻子小巧,眼神清冽,唯一一点亲和力还被中和了。她眼型圆润,常年扎着低马尾,没什么精神,安静里带着沉闷和抑制的生厌。
她对着镜子把马尾辫盘起,侧过身。
镜子里雪白的脖颈上有大片火红的胎记。也是她常年扎低垂的马尾辫的原因。
她从小就习惯遮住脖颈和后背,看久麻木了,也就不觉得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可是一旦有了在意的人,任何污点都觉得刺目。
原先与胎记和解的她,突然烦躁起来,心里莫名其妙的不爽快。
祝善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后背上红色的胎记,很丑,很丑无法忽略。
她变得不随性不洒脱。
总归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
十七岁,从她的心里住进一个人开始。
祝善颂变得不像祝善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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