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一行人在村里休息到晚上,终于等到村里人熄灯,松桉衡才指挥众人分批次进山。
晚上山里的路甚是不好走,为了防止被村里人发现,众人还都只得摸着黑往前走。
江楠回头,看着还亮着烛火,影影绰绰的村招待所,有些欲言又止。
松桉衡看出他的犹豫,摸了摸他
的脑袋低声安慰道:“没事的,老宁的纸人都注了魂,不会被识破的。”
江楠这才舒开眉头,加快了脚程继续赶路。
通过村子西侧的小径,他们进入了深山里。
要说进山前只有江楠觉得有问题,那进山后就是所有人都发现了端倪。本来晴朗的夜空像是蒙了一层暗红的乌云,原本平静的山谷也风声烈烈。
树影摇曳间,江楠瞥见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他不禁眯了眯眼:“那里刚刚是不是有人……”
“不,那不是人,是鬼。”宁樊鹤一甩手里的螣蛇鞭,双手夹起一张符纸,蓝色的火焰腾得一下燃起来。
是鬼火!
那火焰蓝中泛着妖艳的红色,烈焰吞吐着诡异的古老花纹。
宁樊鹤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颤着声音说:“这里,有了不得的东西啊……”
宁樊鹤在队伍里算是地位高的,大家都停下来,或是担忧,或是疑惑地望向他。
宁樊鹤抛下燃尽的符纸,慢条斯理地掸了掸手上的灰。
“山里面有很多很多鬼魂,有三四个的道行甚至都有上千年了。”
要知道,鬼魂修炼不易,有上千年道行的更是难得得紧,而这里一下就有三四个!一会儿如若是打起来,众人也是凶多吉少。
走了半个多时辰,几人终于来到了山腹处,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众人还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
来到这里,众人才发现头上的黑云有多么浓重,空旷的山腹里还回荡着鬼魂的哭泣鸣冤声。万鬼泣血,瘆得几人直冒鸡皮疙瘩。
旷野的中心,是一个古老而又陈旧的朱红色祭坛,有些掉漆。祭坛中间,放着一件戏服凤冠,还矗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他侧对着众人,被一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角在风中烈烈作响,脸上还扣着一张凶神恶煞的神魔面具,脸上看不出喜乐。
林楠觉得这面具莫名有点眼熟,他飘到黑衣人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下,细细打量着他脸上精巧的面具。
那面具大概是什么神兽,头上顶着一对粗长的犄角和丑陋的牙齿,一双眼睛空洞黝黑,那面具古朴却不粗糙,涂着血红色的颜料,神秘而又幽深。
“你们终于来了啊……”黑衣人转过身,盯着几人桀桀怪笑。
“这阵是你摆的吗?”松桉衡长身立于祭坛下,不卑不亢地问。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黑衣人扯着一个诡异的微笑,言语里不带一丝温度。
“万鬼泣血阵……这是会破九州国运的大邪阵!”江楠苍白的脸上满是愤怒,冲着黑衣人怒吼出声。
“小美人,莫要生气呀……”黑衣人脸上的微笑淡了些许,语调却莫名温柔了下来,像是在安抚着江楠。
“滚开,你没资格这么喊他。”松桉衡眼稍染上暴戾,语气都沉了几分。
“哈哈哈哈,资格?!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谈资格,更何况是你这个连他都保护不好的凡人!那就来试试?如果你连破阵都做不到的话,你就离开江楠吧!”
松桉衡双眼气得双眼赤红,没保护好江楠本来就是松桉衡不愿回想的一段记忆,现在黑衣人不仅出言挑衅,还将那段血淋淋的记忆撕开。
几声凄厉而又狰狞的嚎叫声从黑衣人身后幽暗的山谷里传来。黑衣人一挥衣袖,数道黑影窜到了众人几步远的地方,张牙舞爪地朝着众人抓去。
几个小道士倒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并不害怕,伸手将符纸打出,又拔剑劈向那些鬼影。
这些鬼影明显道行颇高,符纸在半空中就燃起血红色火焰,沉寂的天空仿佛都被点燃了,崎岖的纹路在天空中蔓延铺开,天空再不见一丝亮色。
“这阵……”除了江楠之外,很多年长的修士也认得这阵,自然也知道其凶险和蹊跷,几十个各派弟子都与那些鬼怪撕打在了一块。
只有八人还站于戏台前。
林楠环视一圈,对这几人的身份也了然于胸。
松桉衡、江楠、鬼无常、他师爷苏泉憬、宁家老爷子宁樊鹤、顾家太爷顾淮、唐锐然的外公唐戎和一个抱着刀的年轻人。
只有最后一个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这些大能碰上这棘手的邪阵会如何是好。
林楠蹙了蹙眉,飘近一点去听这些人的对话。
第二节
过了良久,宁樊鹤才开口:“万鬼泣血阵是损耗了自身寿元换来的,这种邪阵要破,只有两种方法。”
“什么方法?”松桉衡大抵是被那黑衣人惹生气了,语气有些急躁。
“万人祭,或者,修道之人燃魂血祭。”江楠接过了话头,语气里带着淡淡地无奈。
“我们只能选第二种。”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仿佛重重的鼓点敲在众人心上。各派带来的弟子都是些年轻人,定是不能独挑大梁的,再说就算他们愿意,道行也不够。所以,这血阵“祭品”,只可以从他们这八个人里选。
众人皆是诡异地沉默。
现在这个时局,各派动荡不安,这几位要么是当家的,要么是家族精锐,如若殒命,给带来的损失是无法承受的。可是,这局面,必须有一个道行颇高的人献身祭祀,否则整个九州都会经历浩劫。
沉默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江楠蓦地开口。
“让我来吧。”
“不行,我来!”松桉衡瞳孔猛地一缩,似乎是害怕江楠再次从他身边离去,猛地搂住江楠的肩,手都在微微颤抖。
“阿衡,你是少帅,你若殒命,谁来带领将士们守住津城和百姓们?江喜儿在六年前就已经随父母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这些日子啊,算是阿衡哥哥为我从阎王手底下偷来的,有这些日子,就足够。喜儿来去也没什么牵挂,只盼阿衡哥哥,能够一生平安喜乐。”江楠长相柔和乖巧,眼角弯起来笑着,那模样活像是在撒娇,但,他的话,是在道别。
松桉衡想去抱住他,江楠却伸出纤细的食指和中指,在他两三个穴位上轻轻一点,然后飞身上了戏台。
黑衣人拊掌轻笑,声音里听不出来一丝情绪:“好啊,好啊,好一出霸王别姬啊……再来一次,还是这样,还是叫青…江楠替你抗着。”说到最后,他大概有些生气,看向松桉衡的眼神满是厌恶和不屑。
“你说错了,如若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成了行尸走肉,所以你没资格去评判我们之间的事。”江楠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晶莹的泪光,朦胧间似乎还带着些许歉意和缱绻。
“阿衡,对不起,无法与你白头偕老,那就愿君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语毕,他披上霓裳,带好凤冠,接过了苏泉憬抛过来的山花鬼钱,在那朱红祭坛上翩翩起舞。
江楠从前是跟着松桉衡学过正儿八经的武术的,再加上这些年唱戏,将身法与武艺相结合,最柔与最刚的术法相结合,冲撞出了一种妖艳却又浑厚的美感,仿若千万年前萨满巫师的祭祀,亦或者是庄周梦蝶中那只翩翩飞舞的银蝶。
一步,两步,旋转,跳跃,一枚枚山花鬼铜随着舞姿飞出。
随着他的动作,每一颗铜钱的飞出都会带来一线金光,直刺进天上盘旋扩大的血红乌云之中。
“喜儿……喜儿……”松桉衡半跪在地上,像是被抽去了力气。
被江楠点的那几个穴都已经解开了,但他也知道这种祭祀如若中断,江楠必遭反噬,所以也只能在台下流泪。
林楠这次才真真实实地看到了这次的惨状。战火已经烧到了村子外面,整座大山俨然变成了一座炼狱,孩子的哭嚎,大人的叫喊,再加上鬼怪横行时发出的喋喋笑声。
百鬼夜行,不过如此。
终于,八十一颗铜钱都被江楠镇到了九州的八个方位和中间,那些铜钱发出的璀璨的金光糅合成一条熠熠生辉的巨大金色盘龙,巨龙长啸,盘旋,伴随着凤鸟凄凉的鸣叫,和句句诵经声,那巨龙似是在与什么异兽斗争,终于在片刻之后,天开云散,终于一片朗朗乾坤。
林楠看到这里,惊讶地拧起了眉头。如若没看错的话,那是,九州大地的地脉始祖,也是九州龙脉的真身,耗费修士精血召唤传说中的地脉真龙,山花鬼铜还有这功能?
不等林楠疑惑,祭坛上纤细的少年蓦地一下倒下去,就如燃烧殆尽的花火般消逝。
眼前又是一片黑暗,然后林楠醒了。
“小林子,醒了?”正疑惑着,林楠看到了面前师傅的脸。
老顽童笑盈盈的,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林楠感觉身上酸软,好一会儿才挣扎着坐起来。
“老头儿,让我看这个干嘛?”林楠揉着脖子,却瞥见了坐在一旁沙发上的鬼面无常,这老家伙还没走呢。
“摆个脸做甚啊,往事啊,一段往事,来来来,这么会儿啊,我把饭都做好了,等你那同学醒之后,先吃饭,先吃饭再说啊。”
这么些年了,林楠对师傅的性格也了解了个透彻,老头儿不想说的事是绝对不会开口的,所以他也只得忍下脾气。
没一会儿,解桉衡醒了,五人吃了顿安静到诡异的饭,然后苏湫就被苏顾打发去睡觉了,剩下四人围在茶几前坐下,展开了百年前的陈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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