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越狱,一起吗?

皇城昭狱,冬天阴冷无比,夏天闷热潮湿。

监舍螺旋向下而修,深达百米,终年无光。

能关在这地方的全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不是丞相,就是御史大夫,或者犯了天条的皇亲国戚。

罪越重、官越大,监舍越深。

自昭狱修完投入使用的八十多年里,没有一只老鼠能从这里跑出去。

看管昭狱的黑衣狱卒,也个个都是高手。

尤其是那冷脸牢头丁墨,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丁墨办公的地方就在昭狱入口。

此时,丁墨正看着一张密信,眉头紧锁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老大,这京城怕不是要变天了?”丁墨的亲信孙淮站在一旁,神情紧张。

丁墨烧了信,重新换回面瘫脸。

“祸从口出,没用的事别乱打听。”

说完,丁墨看了一眼隐没在天边的光。

“时辰到了,该放饭了。对了,那瞎子死了没?”

“还没死呢,每天固定得吐一碗血,命硬的很。”

“嗯。”丁墨点头,“药别停,他那个案子,刑部还没给说法呢,不能让他死了。”

“是,知道了。”

等孙淮退出去,丁墨又拿起桌上的名册。

李四,籍贯不详,年龄不详。

罪名,杀害当朝贵妃胞弟,并残忍分尸。

昭狱自有记录起,这李四还是第一个以贫民身份进来的犯人。

又因所犯之事恶劣至极,被关在了第四十九层,也就是昭狱的最深处。

之所以还没处决他,主要是因为这案子不合理。

李四手无缚鸡之力,走快几步都得吐血,最离谱的是他还瞎。

而贵妃胞弟身高九尺,魁梧有力,武功也不俗。

刑部一直认为李四有帮凶,但李四坚称,人是他杀的,尸也是他自己分的。

经历了几轮酷刑,最后刑部那几个老头子都审累了,李四依然不改口供。

没办法,这人就给送昭狱来了,一关就是两年。

丁墨其实对这些犯人都犯了什么罪进来不感兴趣,但是这个一听就是拿假名字糊弄人的李四,他却是格外的关注。

理由只有一个,李四长的好看,比上巳节游街的花魁还好看。

一个男人,还是个瞎子,长成这个样子,属实是有些暴殄天物。

就在丁墨合上名册,准备也去吃饭的时候,昭狱最底层,一个狱卒打开送饭的小窗,把一碗稀饭,一个馒头,一叠咸菜,还有一碗汤药推了进去。

“瞎子,吃饭了。”

“来了,咳咳咳。”

从监舍最深处,沈云竹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他身穿白色囚服,上面都是早已干涸的斑斑血迹,一根破旧的黑布条,围着他的眼睛。

虽然看不见,但沈云竹还是精准的坐在了饭盘前,先端起那碗汤药。

“小六,最近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吗?”

沈云竹一边喝药,一边语气淡淡的询问。

门口叫伍小六的狱卒往上看了看,确定没有巡逻的管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李四的牢门前。

伍小六:“瞎子,你还真别说,就这么两天皇城出了个天大的事。”

沈云竹:“皇上驾崩了?”

小六:“不是皇上,是太子。”

沈云竹停下喝药的动作,抬起头,用蒙着的眼睛‘注视’伍小六。

“太子怎么了?”

虽然这昭狱最深处根本别人,但伍小六还是把头往前凑了凑,并压低声音。

“太子通敌叛国,意图造反,证据确凿。就在昨天,太子府,包括他岳丈太傅府,上上下下加起来五百多口人,全死了。”

说到这,伍小六打了一个激灵。

见沈云竹没说话,伍小六继续说道:“我表哥是禁军,他跟我讲,太子府昨天如同炼狱,血流成河,残肢满地,太子被五马分尸,不过最惨的还是太子妃,啧啧啧……”

“太子妃,如何?”

许是这昭狱太冷,伍小六并没有听出来沈云竹已经变化了的语气。

“太子妃尸首被发现时,衣不蔽体,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肉,装殓的时候,那双眼睛怎么都闭不上。”

伍小六话音刚落,就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沈云竹口中呛出来,他手中那碗汤药也洒在了地上。

“怎么又吐血了?你说你,我跟你讲新鲜事,你怎么还激动上了?”

伍小六赶紧拿出一块粗布帕子,塞给了沈云竹。

沈云竹俯着身子,胸口剧烈起伏,喘了好半天,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询问。

“没有活口了吗?”

似乎终于是要说到精彩的地方,伍小六一拍大腿。

“还真有活口,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独子,今年才八岁的皇太孙赵烨被一伙神秘人救走了,据说昨夜是硬闯的城门,暗潮阁的鬼面军当场就追出去了,不过我猜是没追到,不然黑市不会发布天字号追杀令。

说是谁能把赵烨带回来谁就能拿万两黄金,死活都行。”

伍小六心想,他要是个高手就好了,或许也能去搏博命。

就算拿不到万两黄金,拿个一两黄金,他们一家人也都衣食无忧了。

只可惜啊,他只能是个最底层的小狱卒,整天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当差。

在心中惋惜半天,伍小六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往常给瞎子讲新鲜事,瞎子都会同他聊上一会儿,怎么今天瞎子没有反应呢?

“瞎子?你说话啊?”

“我,不瞎。”

沈云竹说完,长叹一口气。

他先是擦了擦嘴角的血,随后把手伸到头后,轻轻一扯,摘掉了黑布条。

虽然这地底深处吸收了大部分廊上火把的光,但摘掉布条的瞬间还是让沈云竹非常不适应。

他用手遮挡了一下火光,缓了一会儿才重新抬头看向监牢外的伍小六。

“这两年,多谢你的照顾了。”

一边说,沈云竹一边站起来走到牢门口。

也不知道他从拿出了一根玄铁打造的钥匙,他就当着伍小六的面,自己打开牢门,走了出去。

“你,你你你你。”

昭狱里所有牢房的钥匙都由丁墨保管,并且每个牢房只有一把钥匙。

门锁和钥匙都由千机阁用玄铁打造,根本就没人能伪造的出来。

“城外乱葬岗的东南角,你找个一个没刻名字的墓碑,坟里的东西都送给你了,记住了吗?”

“挖坟?我,我为什么挖坟?”伍小六还没从李四自己打开牢门的震惊中缓过来。

“我再说一遍,乱葬岗东南角,一个没刻名字的墓碑。”

“为什么要再说一遍?”

“加强记忆,因为你马上就要晕了。”

“什……”么字没说出来,沈云竹一个手刀,伍小六双腿一软就往地上倒。

怕伍小六磕到脑袋,沈云竹还贴心的扶了一下,让人在地上躺好。

不过几个小动作,沈云竹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缓了好半天,才扶着墙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走。

这会儿正是饭点,囚犯们都在吃饭。

最先看见沈云竹走上来的是御史大夫江河远。

江河远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因为当堂骂了皇帝几句,就被关进了昭狱。

俩人离着近,沈云竹平时无聊也会和江河远聊聊天。

此时,江河远嘴里还塞着馒头,他看见自己牢房外站着的穿着囚服的青年,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可是李四贤弟?”

“正是,今日终于是见到兄长了。”

沈云竹对着江河远还作了一个揖。

江河远也没丢了礼数,扔了手里的馒头,扫了扫身上的灰也给沈云竹回了一个礼。

互相寒暄完,江河远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李贤弟,你怎么出来了?”

“我越狱,江兄,你要一起吗?”

沈云竹说的云淡风轻的,唇边还挂着浅笑。

“越狱?”

江河远人都懵了,他瞧着沈云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下意识摇头。

“越狱就算了,愚兄还想多活几年,只是贤弟,你,你怎么出来的?”

“打开门就出来了。”沈云竹说着晃了晃拿着钥匙的手。

“哦对了江兄,之前我没跟你说实话,我不叫李四,我姓沈。”

“我就说嘛,谁家好人能叫这么敷衍的名字。”

“呵呵。”沈云竹讪笑,想着自己还有正事,还是不要耽误太久。

“江兄,你有什么口信要带给家里人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那就,那就跟我老母说一声,说儿子在里面一切安好,等皇上他老人家想明白了,就放我出去了。”

“行,我记住了,我就先去越狱了。”沈云竹再次做手礼。

“那,贤弟小心啊。”江河远扶着牢门,看着沈云竹那消瘦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或者,他在做梦。

这什么地方,这是昭狱,神仙进来都出不去,更何况是一个整日吐血的病秧子。

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江河远眼泪都快被自己扇出来了。

这也不是梦啊,这是真的!

紧接着,他就听见上面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铜铃声和嘶喊声。

“来人啊,有人越狱,有人越狱,来人啊……”

随后,两个黑衣狱卒竟然从台阶上滚下来了。

江河远瞅着那俩昏迷不醒的黑衣狱卒,揉了揉自己的脸。

“打早了。”

半盏茶的时间,昭狱里用来通信的铜铃震天响。

丁墨抱着长刀站在入口处,听着从下方不断传来的打斗声。

他冷脸如冰山,杀气丝毫没有收敛从身上溢出来。

没人能在他的地盘惹事,不管在下面惹出骚乱的人是谁,他都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过了许久,铜铃声终于停歇,昭狱里一片肃杀的死寂。

丁墨知道,那个捣乱的人要上来了。

虚浮的脚步声,咳嗽加大喘气。

当沈云竹弯着腰,爬到入口时,他累的脸色更白了。

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去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丁墨。

“谁让你们把这破监狱往下修的,要累死老子了,咳咳,咳咳咳!!!”

不出意外的,沈云竹又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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