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莲花生他是不是.......?!”

我颤抖地扣住阿莺的肩膀,再三确认。

阿莺蹙着眉,久久不愿开口,只是轻柔地替我擦去眼泪。

即便阿莺瞒着我。

我也知莲花生为了还俗跪了三千石阶。

我依稀记得春日宴上,他为我挡去一切污言秽语,“公主是最好的公主,若要烧死她,便从我身上踏过去,公主的罪名亦由我肃清。”

若要烧死她,便从我身上踏过去..........

经年之后,我依旧记得这句话。

然而现在,长阶染血也好,佛前长跪也罢,只是为了求娶我的嫡妹。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眼前一黑,我几乎站立不稳。

“他们何时将我焚杀?”

我扶住桌案,强忍着泪意道。

荧惑转世。

天下大乱。

荧惑命格的人若是活过十七,王朝覆灭,乱世将现。

为维盛世,当由国师以火刑焚杀。

“不会的,一切与公主无关。”

阿莺的胆子极小,却眨着眼睛,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朝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公主那么好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怎么可能?

下旬就是我十七岁的生辰。

可我却困守护国寺,连禅房都不能出。

能见到的除了小沙弥,就是莲花生。

为了自救,我第一次抓住莲花生的衣袖,讷讷地说:“你不是说.......要为我肃清罪名吗?”

莲花生垂着眼。

“肃清什么?公主荧惑转世是师父定下,是要我违背亡师遗言吗?”

他嗓音冰冷,语气疏离,“我为国师,你要我抛下一切?你于我又算作什么呢?”

话音一转,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你为荧惑转世,怨不得他人。”

疏离而冷淡的话语将我们之间的情分抹杀殆尽。

我僵滞地看着他。

那个折桃枝相赠的少年,那个为我诵经祈福的青年僧人在一点一点地淡去。

我记不清他记忆里的模样,眼前被泪水盈满。

“如此也好.......想来,陛下也会高看国师。”

我抿了抿唇,努力以谈笑风生的语气说出这样一段话。

.........

那日过后,禅房再未来人。

我木愣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桃花心木,看着春夜细雨。

哪怕雨打湿了衣袖,我依旧不曾挪动。

就像一具木偶一样,可是木偶不会疼.......可是我的心,跟千万根针穿过一样。

生生的疼痛,连绵不绝地在骨子里生根。

直至...我逐渐适应厌弃。

也许众人的厌弃,亦或是莲花生的厌弃,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不该期待他,也不该期待任何人。

想通了这一点,我将脚踝上的锁链磨断,随后头也不回地奔逃。

只是还未来到寺庙的大门,一个蹑蹀摔到了水洼里。

泥水溅起的一刹,我仰天看着阴翳到几乎遮天蔽日的桃花心木树冠。

就像牢笼一样将我深深地困住.......

脚踝的伤口沾了水,一阵一阵地刺痛。

我痛到爬不起来。

冰冷的雨滴让我的意识逐渐昏沉。

过了不知道多久。

桃心木被一角伞叶所替代。

接踵而至的是一双猫儿眼。

像是要哭了一样。

她像是很担心我,撑着伞颤颤巍巍地抱住我,最后努力将我拖到背上.......慢蹭蹭地,近乎是艰难地走向灯光摇曳之处。

之后每一天,身旁的烛火再未熄过,药炉升腾着难闻的气味。

所有的一切一如往前,唯有一人突兀地做客。

“阿姐,可还好?”李持盈掩帕问到。

像是很嫌弃我,害怕过了病气,她只站在门槛的位置。

“阿姐还怪我?”

我的目光一直落在烛火上,一丝一毫都不曾分给她。

她皱了下眉,故意绕到我的跟前,俯身,正对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在意莲花生吗?你知道他为什么维护你?”

“无非是因为你是我的阿姐。”

“你会祝福我和莲花生的,对吧?”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一紧。

但旋即想到他国师的身份,一切平复如初

他是国师,我是祸国的公主。

我不该与他结缘,亦不该对他心存幻想。

这世上,除了阿莺,再无一人在乎我,哪怕皇城内的兄弟姐妹也不曾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虽是主仆之名,却亲如姊妹。

如果我死了,她一定会哭吧。

前路未卜,我不能连累她。

由此,她送药,我问也不问,就倒在了地上。

她为我冒雨买的蜜饯,我也置之不理。

所求,不过是让她离开。

到了收拾行李的那一步,阿莺哭着扑到我的怀里,“公主,我还能来看你吗?”

“不能。”

我别过眼,推开她。

任由她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雨幕里。

..........

没有了阿莺。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礼佛。

不再绝食,亦不再讽刺莲花生。

等到所有人都以为我认命的时候,我疯了一样砸开脚踝上的锁链。

顾不得鲜血淋漓的伤口,一瘸一拐地向寺庙的出口跑去。

一步,两步.......我即将撕开囚笼的时候。

倒在了一道身影前。

只是将将抬眼,就对上了一双阴郁的眼瞳。

“幼安,你这是去哪儿?”

春夜多雨,袖袍临风如鹤展翅,他整个人清冷到脱尘。

林荫落下阴影,观音面化作罗刹相。

我下意识瑟缩。

莲花生微微垂眼,面色悲悯,吐出的话语却恶毒到极致,“幼安丢了丫鬟,理应去找。”

“只是.......真的丢了吗?”

我攥着袖口,抿紧了唇,“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莲花生持着佛珠的手指,抚上了我的眼角,“不懂?那杀了她如何?”

“幼安总是喜欢撒谎。”

“我不喜欢幼安撒谎。”

“是她教唆了幼安,否则幼安怎么会骗我呢?”

不知道是佛珠,还是他指尖的凉意,使我的心寸寸收紧。

恐惧升起的一刹,愤怒随之点燃。

我一把拍开了他的手,恶狠狠地说,“莲花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和你师父的荒唐之言总有一日会被人识破。”

说着,我咬牙站起身。

青年僧人清冷如故。

他语气淡漠,“荒唐?什么算荒唐?公主性命金贵却比不得偌大的护国寺。”

脚踝上磨出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在地面。

偏生,他看不见。

也是,他本就是行刑之人。

与地位崇高的国师之位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

我跟在青年僧人的身后,随他走入禅房。

淌了一路的血,无数次将嘴唇咬破,也未曾得到他的一个回眸。

等待我的只有死寂。

阴雨天气的枯沉,就像是我的命运一样。

由僧人们祈福完成驱除怨气的流程。

可是怨气怎么可能驱散得了?!

与莲花生擦肩而过,他双手合十,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幼安可有心愿未了?”

举起屠刀之人虚情假意。

我冷笑不已。

趁他失神,扑过去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见血方才罢休。

“莲花生,你也会痛吗!?”我迎着他怔愣的目光,扯断了他腕间的菩提子。

“你可知道十来年.......我每一日都备受煎熬,就为了所谓的国师遗言。”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生啖了他的血肉。

诧异只是一瞬,他很快恢复了先前不为万物所动的模样,“公主为荧惑转世,非人力所能为。”

我哭着哭着,笑了出来,“事至如今.......你依旧隐瞒。”

莲花生垂睫,不为所动。

“公主该认命。”

我笑着将怀里唯一一串念珠扔到地上碾碎。

那是年少之时,他为讨我欢心,亦或是为了所谓的愧疚,亲手用桃花心木雕琢,为我献上的生辰礼。

当年有多高兴,现下就有多恶心。

我状似不经意地说:“既然与我交好,你也不是真的问心无愧嘛。”

“你在怕什么呢?莲花生。”

我转头看向他。

青年僧人捻佛珠的动作有一刹的迟疑。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雪一样的眉眼竟染上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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