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杳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忽而有种沉溺在深海的压抑,她有些不敢对上戎樾那双清邃平淡的眸。
她无法想象戎樾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能让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褪去一身风发意气,身披霜雪,独自穿行在灯火阑珊的人世间。
他耀如骄阳,却被世俗磨砺成珠。
“同情我?”
戎樾看见沈明杳的眸中闪过明显的心疼和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不过这种眼神他熟悉得很,这些情绪可以统称为同情。
沈明杳闻言摇摇头:“不是。”
随后打字道:【可谁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呀,就和生老病死一样,你听不见只是一种状态,就像近视眼要戴眼镜一样。】
戎樾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也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过他,告诉他他的耳朵不是残疾,也不是缺陷。只是人活着的一种不一样的状态,他和别人的区别仅仅也只是近视眼和不近视的人的区别罢了。
他微微抬眼,桌子正上方悬挂着的一盏吊灯,微暖的灯光氤氲了她素淡如画的眉眼,宛如春夜在庭中漫步,偶遇一树惊艳皎皎的玉兰花。
在此时他才留意到,她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修身婉约的青色旗袍。目光轻轻落在她脑后露出一角的白玉簪子上,心潮于暗处无声无息地涌起,又无声无息地退去。很轻,轻到戎樾并没察觉到它来过。
他的眸光黯淡了些,喉间泛起些痒。
收回目光,面对着神色认真的姑娘,情不自禁问出他有些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不问我的耳朵?”
可能是知道沈明杳见过他从前的样子,所以戎樾有些格外好奇。
沈明杳从来都是一个不会让别人不舒服的人,虽然她也好奇,但是戎樾不主动说,她是绝对不会问的。
接收到戎樾的信号,她试探着问道:“为什么?”
“车祸。”
“哦。”她点点头,还想再说点什么,老板娘从厨房端出了之前点好的东西一一摆到桌面上。
“快趁热吃,一会面坨了就不好了。”
“谢谢。”
戎樾把筷子分给沈明杳,语气温和:“先吃饭吧。”
沈明杳颔首,低头默默吃饭,心里却想的是他说的车祸。
“脸都要埋到碗里了。”
“啊?”沈明杳把脸从碗里抬起来,羞赧地朝他笑笑。
戎樾也有了几分笑意,身上沾染了融融的烟火气,神色也变得如月色般柔和:“好吃吗?”
沈明杳把手机推过去:好吃啊,从前就是这个味道,一直没变过。
“你之前就来过这家?”
沈明杳打字:【我之前也是一中的学生,比你小两届。】
她顿了顿:你高中毕业上台领奖还是我给你颁的奖呢!
所以戎樾是真的对自己丝毫没有印象,即使他还收养了她当年捡到的那只猫。
戎樾:“所以你那天在高铁站是认出我了?”
他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奇怪,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没想到她真的认识自己。
提到那天高铁站的事,沈明杳不自然地轻咳了下,回想起来她那天确实有够莫名其妙加丢人的,戎樾没把她当神经病抓起来应该已经够好心了。
她犹豫了下,在备忘录写到:【你就当我见到校友太激动了,有点丢人你就忘了吧。】
戎樾笑:“没有丢人,放心我不会嘲笑你。”
沈明杳看了他两眼,决定相信他:“谢谢。”
“送你回家?”
“麻烦了。”
沈明杳家没有搬走,依旧住在学校旁边,步行这一段路就当是饭后消食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需要消消食,连吃两顿实在是……太撑了!
“你把原来的剧本发我,我看看问题,然后修改。”
“好,麻烦了。”
看见沈明杳如此客套的话,戎樾扯了扯嘴角,顺着她懒洋洋的客气:“不麻烦,合作嘛,应该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和少年时唯一的区别就是还带上了点漫不经心的温润低沉,不自觉的尾调像是没什么攻击性的小钩子,听得人心痒痒。
把人送到小区的马路对岸,戎樾很合时宜地止住了脚步。沈明杳低头打字:【刚才吃饭多少钱,我A给你。】
戎樾看了后道:“不用,请甲方爸爸吃饭是应该的。”
沈明杳笑:“没想到你还会开这种玩笑。”
戎樾也笑:“我看起来很无趣?”
沈明杳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还是白衣黑裤,套了件黑色的厚大衣,手腕上还戴了一串老山檀的佛珠。
霁月光风,不萦于怀。
不像是能和有趣沾边。
可他好像还是他,还是能够时时刻刻轻易牵动她的情绪。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她好像还是喜欢这个人,只喜欢这一个人。
沈明杳没有谈过恋爱,但她相信宿命感,其他人都不会是她的初恋。
当她过了十年再次和记忆深处那个人重逢,和他重新有了交集的时候,他向她走来,她看到他,然后猛然发觉。
哦,我的初恋他来了,原来还是他,从始至终只有他。
回家后,沈明杳给闺蜜苏茵茵打了个电话:“你当初是在哪学的手语?”
苏茵茵曾经做过一个关于听障人士的项目,当初特意去学了手语。
苏茵茵的声音像是在吃东西:“你怎么突然要学手语?”
沈明杳语调不变,没有说自己遇见戎樾的事,也没有说戎樾的情况:“嗯,有个项目是关于着方面的。”
“你什么时候回京市?我带你去那家机构。”
“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
“不跟你说了,我老板叫我。”
“嗯嗯,你忙吧。”
挂掉电话,沈明杳看见了戎樾发来的微信。
戎樾:【到家了?】
沈明杳:【嗯,才到。】
沈明杳:【对了忘了问你,你头像的这只橘猫是你养的吗?】
戎樾:【嗯,是,高中时候养的。】
沈明杳点开他的头像,照片里的橘猫丝毫没有了当年小可怜的模样,慵懒地躺在阳台上的专属大床上,胖胖的身躯没有任何防备地摊开,高冷又忧郁。
戎樾没有食言,他把它养得很好。
戎樾:【说来有点巧,它也叫咬咬。】
戎樾:【是它当年的主人给它取的名字。】
沈明杳:【很可爱。】
怕再和戎樾说下去会被发现自己是当年那个女孩,于是抢先说了句:【晚安。】
戎樾:【晚安。】
她靠在枕边看着他这句晚安,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人生,似乎也可以有圆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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