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鬼界大都督漆火赶到紫竹镇时,天刚破晓。荼蘼山群峰连绵,地形复杂,他一个七千多岁的老神仙翻山越岭,多番打听才找到云七的新住处。

洞口的树桩上有两个呆头呆脑的蘑菇在打盹,漆火轻咳一声,道:“快叫你家主人出来迎接。”

俩蘑菇一见是他,撒腿就跑,嘴里骂骂咧咧:“疯老头又来了!”

“呜呜呜,又来了!”

“他天天玩火肯定尿床。”

“肯定尿床!”

漆火不悦,变出两团幽蓝色的火人追着蘑菇精赶,惊叫声很快响彻乡野。

秋茶醒来时,七郎已不知去向,若不是身上还残存着暧昧的痕迹,他会以为是自己做了场春梦。

“诶,你是仙君的夫婿吗?为何睡在他的床上?”

秋茶吓得一激灵,只见屋中央站着一个矮小的老头,脑门上坑坑洼洼,头发也乌糟糟的。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知不知道礼数啊,长辈问话,怎么能不说话呢?”

秋茶心道:我舒舒服服躺在家里,你一声不吭招呼都不打就跑进来,也不知道是谁不知礼数。

“为老不尊,私闯宅邸,这就是有礼数了?”秋茶没有法力,也不知来者何人,只能先说几句狠话充气势。

“他何时成亲的,竟没给我发过帖子!”

小老头哼了一声,踢开脚边的蚌壳,一屁股坐在木墩上,很是生气的模样。

秋茶余光扫到他腰间的冥火令,知道他一定是打鬼界来的神仙,稍微放松了对生人的警惕,板着小脸把昨晚的事细想了一遍。

无论怎么回忆,好像都是自己贴上去的,七郎半推半就,后面俩人就稀里糊涂又是亲又是抱了。

“给我倒杯水!”

秋茶浑身酸痛,哪有气力,懒洋洋喊了声,“草菇,给客人倒茶。”

“他俩被我吓跑了,你来倒。”

秋茶没好气地偷偷翻了个白眼,披上毛毯从被子里钻出来,刚起身下床,忽然痛呼一声,又坐了回去,他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起身为好,期期艾艾道:“我......我不认识什么仙君,仙君住在青岚殿,这是我和义兄的住处。”

他斟酌了字眼,觉得这个叫法最为合适。

漆火嘴唇紧抿,变出一本册子,翻到某页,指给秋茶瞧,“这人,是不是你的义兄?”

“嗯。”

“那就是了。”

秋茶叹气,这老头真是糊涂了,细心解释起来,“老人家,您年纪大被人骗了,这书是从人间的小地摊上买的吧,这画像是我义兄不错,可他叫云七,不叫风蘅,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丑仙君。”

漆火最讨厌别人说他年纪大,捏住腰间的牌牌晃了晃,“冥火令,认得吧。”

秋茶敷衍地点点头,道:“认得认得,号令鬼界各部的冥火令。唉,老人家,您怎么就不信自己上当了呢,我家老婆婆也是这样,就是不肯承认错误,您这书的封皮,我在地摊上见过呀,我们家好多话本子都是这种书皮。”

“你自己看好了。”漆火把书扔给他,道:“这是天庭的《非天界轮岗条例》,五天前新印的,荼蘼山少主风蘅那么大几个字是天君亲笔写的,你要是有几分见识,旁边的红章也应该认得。”

秋茶捧着书,拧着眉头不说话了。

漆火知道铁证如山,他不信也得信,得意踱步,道:“风蘅小崽子从不主动跟别人来往,还不准人来家里,原来是成了亲。成亲了又跑去族里吵吵闹闹,成亲有什么好?为什么要成亲啊!?”

秋茶心烦意乱,听不得他乱吼乱叫,抓起书朝他扔去,漆火眼疾手快接住,道:“现在信了吧,我从不唬人的。”

“风蘅……云七……”秋茶不明白七郎为何要骗他,街坊邻里唤他七郎君,可见受骗的不止一人,堂堂荼蘼山少主不坐在青岚殿享清福,跑来乡野做农夫?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但这一切就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云七每天一大早出去,晚上才回来,锄地养鱼很是辛苦,不对,秋茶有腿伤,从没和他一起干过农活,云七法术高明,念个诀遁形到城里处理族中公务也是有可能的。还有虾兵蟹将那件事,云七说了句“船到桥头自然直”,第二天就解决了,稻草人搜查的事不了了之,恐怕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懈怠。

“风蘅就是云七,云七就是风蘅,难过吧,后悔吧,那你快点哭唧唧好喽!哈哈哈!你们要是还没去月神那儿牵姻缘线,那就还来得及反悔。月神是个大嘴巴,什么八卦都爱往外边儿说,我没听说,那你们肯定没牵。”

秋茶嘟着嘴,一双好看的眼睛半眯着,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老先生,青鸾会吃蛋吗?”

“没听说。”

秋茶心中冒出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测,如果风蘅骗他,还把他养在身边,还有一种可能——等到时机成熟吃了他。

“那□□怪吗?”

“以前好像吃,现在不吃了,正是风蘅跟天君提的‘三不吃’,你不知道?”

又绕回来了,既然风蘅不□□怪,为何非要瞒着他,看他细心照料自己,甚至......甚至和自己做那种事,怎么也不像是要吃掉他。一想到昨夜风蘅的模样,秋茶禁不住害羞,耳根又红又烫。

“你们到底成亲没啊?”

秋茶摇摇头。

“那做喜服了没?”

风蘅连喜欢都不曾说过,谈婚论嫁就更没有了。

“那我让二月给你们做喜服吧,他手艺出了名的好。”

“二月?唐国的裁缝二月?他不是三十年前被活活吓死了吗?”

“你这小蛟说些什么没见识的屁话,死了自然就到我们地府来了,不愿入轮回,就得半死半活着开店做工。”

“想轮回也没用咯,转生石不认他。”漆火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水绿色的帕子,“喏,凭这个就能找到他。”

帕子上绣着淡绿的垂柳,还有“二月春风似剪刀”七个字,秋茶鬼使神差收下,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或许有朝一日他真的会去鬼界请二月做喜服,做好后就带着聘礼来娶七郎。

可镇上传言风蘅要和世家联姻,他到底......是不是喜欢我的?昨晚上胡闹了一夜,该摸的都摸了,也没说喜欢啊。

“啊呀,可算是回来了!”漆火从窗口瞥见云七的身影,兴冲冲地往外跑。

秋茶趴回床上不动了,他没心思上赶着见这人。

这一趴就是小半个上午,就在秋茶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云七的声音:“茶茶待在家中别乱跑,我们有事去去就来。”

秋茶生着他的闷气,两人不清不楚地圆房了,云七居然不进来哄他几句。

一句“去去就来”变成了“三天未归”,蘑菇精们拿着勺子敲饭碗,和秋茶面面相觑。

“看我干嘛?你们说了的,我做饭一点都不好吃。”

草菇佯装乖巧,绕到秋茶的凳子后边儿给他踩背,秋茶拉了个哈欠,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跟着风蘅的?”

“不多不多,二百三十七年。”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七郎就是风蘅?”

“主人说这是秘密,不能乱说。”

秋茶露出一个无声的冷笑,杏鲍菇嫌弃地“呃”了一声。

“怎么?你还有脾气啦?”

“不敢不敢,只是你做不来这种腔调,我看了觉得......”

“觉得很凶?”

“很装,毕竟你的灵力还没有我高。”

秋茶怒火中烧,他从小到大没发过脾气,也不知道如何正确地发脾气,只能把手放在心口平复呼吸。

“娇气包不要生气了,仙君是好人,待我、待杏鲍、待你都很好。”

“哼,现在怕是跑去对别人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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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山往事[种田]
连载中群玉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