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一场冰雨，路面湿滑。
“平原废铁场。“博恩挂断电话，猛打方向盘，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无比刺耳，“是诺维制药处理‘报废资产’的御用坟场。那辆福特……二十分钟后就要进压实机。”
“再快点。”沈乔尔脸色阴沉。
废铁场位于骆城西北部的低洼地带，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腐烂橡胶的恶臭。巨大的起重机吊臂正抓起一辆辆废车丢进粉碎机，金属被扭曲压缩的尖啸声此起彼伏。
“在那儿！车尾贴着粉色爱心贴纸的那辆！”琳达指着角落里一堆待处理的废铁，尖锐的声音发颤。
深蓝色的福特嘉年华已变了形。挡风玻璃全碎，驾驶座一侧的门严重凹陷，应当是事故所致。
“丹尼，搞定操作员。博恩，守着车。”沈乔尔迅速下令，人已冲了出去。
丹尼比了个手势，拔出警徽冲向控制塔。
沈乔尔站在废车前，车门扭曲紧闭，甚至看不清内部结构。
“艾丝。”他低唤。
那一抹幽蓝的身影从他背后浮现，她立刻捂住了鼻子，表情痛苦。
「好重味道…这腥味...和农场那些鸵鸟死时的味道一样！」艾丝瑟瑟发抖，「沈乔尔，我实在不想待在这儿。」
“我知道，忍一忍。”沈乔尔目光如炬，“如果伊莉藏了东西，一定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搜驾驶座右侧，任何不属于车体的小物件。”
“重点搜查驾驶座右侧……”沈乔尔语速飞快但十分清晰，“找不属于车体的异物。”
艾丝点了点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一头扎进了扭曲变形的车厢里。
对于活人来说，这是一堆根本无法进入的废墟。但对于艾丝……
她半透明的身躯如空气般在黑暗狭窄的空间里穿梭。破碎的仪表盘、沾着干涸血迹的气囊、散落的玻璃渣……
突然，她停在中控台下方。
「有个红色的铁罐子……卡在座位底下了。」
“保温杯？”沈乔尔眼睛一亮，“看里面！”
艾丝的手穿透金属。
「空的……只有变质的咖啡渍。」她失望地摇摇头。
沈乔尔眉头紧锁。难道猜错了？
“再找！她在撞击前一秒会看向哪里？会把手伸向哪里？”
「等等！」艾丝突然飘向驾驶座的空调出风口，「这后面……格栅内侧粘着个黑色的小片片！」
那是视线的死角，除非拆开仪表盘，否则绝不可能发现。
“方位？”
「左侧出风口，第三格。」
“博恩！快过来！”沈乔尔捡起路边的废铁管，博恩立刻冲上来帮忙。
两人合力，车门被硬生生撬开了一道手掌宽的缝隙。
“丹尼还没搞定吗？”博恩气喘吁吁，起重机的吊臂开始逼近。
“博恩，眼镜。”沈乔尔突然伸手。
“什么？”博恩一愣，鼻梁上一轻。
“咔嚓！”
沈乔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折断了金属镜腿。
“嘿！那是限量款！”博恩的惨叫带着心疼，但立刻意识到事态紧迫，“算了，拿去！”
沈乔尔侧身挤进那道锋利的缝隙，尖锐的铁皮划破风衣刺入皮肤，但他浑然不觉。
手机光束打在出风口深处，积灰的叶片后，隐约有一点反光。
他将断裂的镜腿探入格栅，利用金属尖端极薄的边缘，抵住SD卡的侧面。
手很稳。
哪怕左臂新伤叠加旧创的剧痛袭来，他右手依然稳如磐石。
黑暗中，沈乔尔凭手感寻找着支点，轻轻一挑……胶带松动了。紧接着，利用镜腿末端的弯钩，钩住了卡片边缘。
“出来……”他咬着牙低语。
艾丝的惨叫近乎疯狂：「沈乔尔快跑！来不及了！」
他听见头顶传来恐怖的电流嗡鸣，巨大的磁力吸盘已逼近车顶不足半米。
“停下！！”琳达在远处尖叫。
“乔尔！快出来！！”博恩惊恐地大吼，拼命伸手去拉他。
可此刻的沈乔尔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境界。他手腕极其精妙地一抖，将那张微小的黑色卡片钩了出来，瞬间死死攥入左掌。迅速后撤，身子刚钻出车缝，巨大的吸盘轰然落下！
“轰——”
整辆车被吸上半空，沈乔尔原本所在的位置瞬间变成了真空。
“你在干什么？！那是警方的证物！你想坐牢吗？！”丹尼的咆哮声从高处扩音器里传出，他正把操作员按在控制台上。
起重机僵硬地停在半空。
沈乔尔脱力地靠在一堆废轮胎上，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谢天谢地……你没事……」艾丝的声音无比虚弱，「你一定很痛……」
沈乔尔此刻才真正感觉到左臂火辣辣的疼痛。黑色风衣被刮开一条大口子，鲜血顺着胳膊滴落在泥泞的地面上。而他的右手，依然紧紧攥着那张SD卡。
他举起卡片晃了晃，汗湿的黑发贴着前额，嘴角扯出一丝苍白的笑意。
*
“我来开。”丹尼拉开车门，看了一眼博恩空荡荡的鼻梁，“某人现在连路标都看不清了吧？”
沈乔尔沉默地坐进后座，琳达翻出急救箱，纱布缠上他左臂时，他低声闷哼了一声。
「车里居然备着急救箱……」艾丝虚浮在座椅旁，指尖想碰又不敢碰那道伤口，「我只能感觉到一点点……很疼吧？」
“死不了。”沈乔尔小声回应。
副驾驶的博恩突然转身：“管这叫没事？你刚才差点被压成肉饼！我警告你，下次再这样玩命，先把你打晕扛走！”
丹尼从后视镜里瞟来一眼：“话说，沈顾问，您真是靠‘直觉’在五分钟内摸出那张卡的？”方向盘在他手里转得滑溜，“那地方可连只蟑螂都钻不进去。”
“丹尼！”博恩捶了下车窗，“你非要这时候挑事？”
“嗨，我认真的！”丹尼突然笑开，眼角挤出细纹，“管他是用超能力还是个外星人，能撬开诺维的龟壳就是本事。”他吹了声口哨，“我这人最实在了，一向信奉‘结果至上’。”
艾丝飘到沈乔尔肩后，透明指尖戳戳他后背：「他在套你话呢，这笑面虎！」
丹尼没再说话。博恩依然气鼓鼓地瞪着窗外，琳达小心翼翼地给沈乔尔包扎完，轻声问：“疼得厉害吗？”
沈乔尔摇摇头，闭上眼沉思了片刻。
“回办公室，读一下这个卡，万一加密或者受损就麻烦了……”他轻声说。
*
湿漉漉的柏油路面反射着昏暗的光。
博恩的黑色面包车停在侦探社门前稳稳停下。
丹尼从沈乔尔手里接过门钥匙。
屋内里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暖风扇依然在角落里嗡嗡作响，桌上散落着文件和照片。
“电脑在那边。”丹尼指了指办公桌一角他的电脑，“我来处理这张卡。”
沈乔尔却轻轻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沾着血迹的SD卡。
“用我的。”他走向书架，从暗格中取出一台厚重的军用级笔记本电脑。
「为什么不相信丹尼？」艾丝飘到沈乔尔身边，轻声问道。
沈乔尔没有回答，只是熟练地启动电脑，插入SD卡。屏幕上立刻弹出一个需要密码的对话框。
丹尼凑过来看了一眼，“需要我找人破解吗？”
琳达突然伸手：“妈妈设密码…总是用我们的生日组合。”
她输入数字的瞬间，屏幕暗下，浮现伊莉的遗言：
【如果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琳达，去找罗曼叔叔。】
紧接着，一个媒体播放器自动弹出。没有画面，只有一段伴随着电流杂音的录音。
（播放录音）
一个失真的男声，听起来气急败坏：“那老头子找来了帮手，还有骆城那帮猪！我没能掐死他！鸟全死了……尤金也解决了……但源数据不见了！没有那个，这新药就是毒药！绝不能让副作用外泄……”
另一个声音低沉冷酷：“那就让罗曼消失。”
琳达猛地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还有视频。”
沈乔尔目光锐利，点开了下一个文件。
画面剧烈晃动。像素很低，四周能看到清洁工具的轮廓，显然是隐蔽在清洁车中偷拍的。
镜头对着一间昏暗的会议室。透过半掩的门缝，能看到投影仪的光束打在白板上。
画面虽然模糊，但上面的内容却触目惊心：
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孩子，四肢呈现出诡异的僵直状态。孩子张着嘴，似乎在尖叫，但视频没有收录声音。
接着，一只戴着金表的大手突然闯入镜头，执笔在一叠文件上画了重重的一个叉。
镜头猛地一转，似乎拍摄者受到了惊吓。画面在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后变成了黑屏，最后定格在会议室桌角的一个铭牌上。虽然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铭牌上的头衔：
C.E.O -艾萨克·桑切斯
视频结束。
侦探社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孩子……」艾丝飘在屏幕前，手指依然停留在之前的位置，「他病了吗？」
沈乔尔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诺维在拿活人做药物试验。”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起。
听筒里传来杰米娅的惨叫和桌椅碰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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