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随着常晚风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下了,府上静悄悄、黑漆漆的。
“你这府上没别人了?”他脸皱成一团,跟着常晚风走到偏房。
常晚风推门走进去,把他的包袱往木桌上一放,从边上拿起油灯,看了他一眼,“太晚了,都歇下了。”
闻昭挥了挥手,“你这当主子的还没回来呢,下人就都歇下了?”
“我这府上没那么多事儿。”
油灯被点亮,闻昭看到了自己的手,从怀里把那清心咒拿了出来,他还记着这事儿呢!
常晚风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但你也别给我找事儿!”
闻昭又原路塞回怀里了,这人一天都没个好脸色……
“明日带你熟悉熟悉府上,我不在的时候,有事就吩咐管家。”常晚风把床褥给他理好,交代几句就走了。
闻昭在屋内绕了一圈儿,简简单单……空空荡荡……
往床上一倒,油灯呼哧、呼哧的,他又起来把窗关严一些,看到了自己带来的包袱。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用完早饭,收拾行囊,离开住了十几年的闻府,来到新的地方……
就用了一天时间。
不足一天……
跟着他的只有这个包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裳。
老管家给他收拾了几大箱的平日用物,被他推辞了,他总觉得自己只是出了趟门,过几天就能回去了。
但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他叫李昭,姓李的,出了皇宫就再也没有家了……
可皇宫也不是他的家。
他翻了个身,下面是硬邦邦的床板,不够厚实的床褥,有点想老头儿了,想小厨房的甜水,想老管家,想院子里那几棵桃树,快结果子了……
床板硌得他骨头疼,睡不着。
又翻了翻身,还是睡不着……
常晚风能睡着吗?
不知为何,又想到太傅府中,常晚风那一跪后抬起的脸,那眼神中有什么,他看不清……鬼使神差就起了身。
常府不大,他住在主院的偏房,旁边就睡着常晚风,蹑手蹑脚走进去,跟他的屋子不一样,这里有月光能照进来,不点油灯也能看到人影。
他歪了歪头,看常晚风脸的侧边轮廓,精雕细琢一般。
那棱角并不锋锐,却很精致,鼻梁旁浅浅的一层阴影,闻昭看入了神。
他的长相跟他的名字一样,都不太有攻击性。
“……看什么呢?”声音轻轻的,没睁眼。
闻昭吓得一个激灵,缓了缓神,说道:“太傅把我交代给大人了。”
常晚风转过身,撑着困意睁眼看过来,眼神也虚虚的,等他说话。
闻昭喃声道:“你不管我了吗?”
“……你想让我怎么管?”常晚风说话有点哑,声音也不大,一双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看上去困极了。
闻昭低头盯着鞋尖,“床硬……我冷……”
常晚风看了他一会儿,缓声说道:“抬头!”
说完把身上的被子往起一掀。
闻昭一抬头,就被常晚风的被子呼了一脸,差点摔过去。
“将就将就,下人都歇下了,明日给你做两床新的!”说完常晚风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继续睡过去。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关门,常晚风这才又翻回了身,没了困意。
闻昭躺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干燥、软乎乎的,眼皮也开始打架,昏昏沉沉睡了去……
天还没亮透。
昨日回来已经半夜了,还折腾了小半宿,闻昭感觉自己刚睡没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有声音。
他打开窗,往院里看看,常晚风在练剑。
还会练剑呢?
这么早……
“你比下人睡得晚,还比下人起得早……”闻昭打了个哈欠,裹上衣裳走过去。
常晚风手中握剑,一点一刺,向上挑了一下,说道:“咱俩换换,今晚你来我这睡,你那屋子有些发阴!”
闻昭看不懂剑,走过去坐在小石凳上,把头放石桌上趴着看常晚风,“嗯……”
石桌上有些凉,但他懒得动。
“……你没完了是吧?”
常晚风突然说这么一句,没看他,但闻昭知道一定是跟自己说的,想起昨天半夜他也盯着人家看来着,只不过昨天他没这么凶……
尴尬把头转向另一边,声音闷闷的解释道:“我昨夜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闻昭感觉身上被披了个毯子,沉沉的。
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韩立言来的时候,一打眼就看见小石桌上趴着个人。
韩立言:“这是?”
常晚风收了剑,从韩立言身旁的侍从手里接过食盒,“带什么来了?”
说着就给打开了,侍从帮常晚风扶着食盒,然后将里面的点心一一取出,放到小石桌上。
“刚做的点心,想着你爱吃,给你带来些,还热呢!”下人端来三杯热茶,韩立言喝了一口,看了眼趴着的人。
对上韩立言疑惑的目光,常晚风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闻府的,昨日太傅寿辰,说张自成三月后返京,把这孩子给我了!”
韩立言问道:“闻府的?”
常晚风看了眼闻昭,想了想,说话也没背着他,“嗯,闻府的。”
韩立言点了点头,确实听说过闻府有一子,今日才见。
他是北安王独子,他父亲是外姓藩王,无召无令不得进京,他也是一年前才进京任职户部。
韩立言说道:“三个月回不来!”
“为何?”
“边洲不太平,昨日刚拨了军饷下去,至少一年。”
一年?
韩立言继续说道:“太傅理应知情……这么急着把府上的人托付给你,估计是没想你这么痛快就能应吧!”
常晚风盯着闻昭露出来的后脑勺……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还弄了个清心咒。
这是玩儿什么呢!
“……你们干嘛呢?”闻昭从毯子里伸出脸。
常晚风投去一撇,“都听完了?”
闻昭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我是要被退回去了?”
“……闻府的床不冷也不硬!”常晚风说着,把冷掉的茶拿到一边。
“我那只是说说,”闻昭垂下眸子捏了下点心,捏掉一小块渣,又抬头看常晚风,“那我回去收拾收拾,一年后再来?”
常晚风笑了下,把换上来的热茶往前推过去,“你可歇着吧,当我这客栈呢?”
闻昭看他笑了,也跟着笑了,眼睛弯弯的,“客栈还有人伺候呢,你府上就这几个人?”
几个小斯,一个厨子,一个管家。
刚来这一天,他都不知道到底是谁伺候谁。
没有丫鬟,这点闻昭挺满意!
常晚风虽然脾气是有点臭,但长得还是太招摇了,丫鬟要是变成通房丫鬟,那就不好玩了。
想到这,闻昭一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常晚风回答……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一个,现下没在。”
“哪儿去了?”闻昭问。
“玩儿去了。”
一旁的韩立言打量着眼前这俩人,从左边看到右边,又看回去……
挑起眉,用手指敲了敲食盒,发出叩叩两声响,“这还有个人呢!”
常晚风:“知道你在这啊!”
闻昭看他,“是有我不能听的吗?”
韩立言无奈摇了摇头,“打算何时让阿忱回来?我去安排!”
常晚风把闻昭刚刚捏掉的点心渣收拾了下,又从食盒下面拿出几个热的递过去,“不急,这才半年,他该磨磨性子!”
韩立言笑笑,“也好!”
“进了刑部的案子都还没审呢?”常晚风问。
“快了!”韩立言看着常晚风,用手点了点桌面,说道:“晚风,你该出去走走了!”
常晚风仅任大理寺少卿不足一年,半年抄了世家旁支七户,靠着那七户的府上账目,把相关的世家对内对外结党营私的线索梳理了个大概。
扣下这几个旁支就够了,小惩大戒,再抄下去世家恐怕要坐不住了。
若是世家只为利不图别的,他一概不打算动。
满朝文武乃至皇帝,废立生杀皆出自张自成之手,整个朝廷俨然已成了他张自成的一人堂。
还有一年时间,闻太傅若要与北安王府一举拿下张自成,他必须查出世家会有多少势力与张自成盘根错节。
常晚风喝了口茶,看了眼闻昭,朝韩立言问道:“走哪去?”
“临城水灾,地方作乱,听闻燕回山一带匪盗横行,赈灾的粮草都被截下了……”
常晚风皱了皱眉,示意他继续说。
韩立言继续说道:“昨日调了张自成留在城外的几行军马,随赵邙去了,赵邙这人我有接触一二,空有一身武艺,张自成留在京外的兵都是他的心腹,没一个省油的灯,赵邙不能服众,也成不了事,是他爹想给他谋个一官半职,举荐去的。”
常晚风问道:“你想让我去?”
“不是让你去,燕回山地势复杂,赵邙就算进去了,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能出来。等他被困,我给你差些北安王府的人,你去把他救下来。”
常晚风点了点头,兵权……张自成手中兵权绝不会交出,他得有个机会去接触张自成的兵。
“……你要走吗?那我怎么办?”闻昭在一旁出声。
常晚风看了他一眼,没理,“刑部靠得住吗?”
韩立言笑了笑,“林汉书应当靠得住。”
“但林夫人是第一世家嫡女……”常晚风想起林墨羽,“我昨日在太傅府中见了林墨羽。”
韩立言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问道:“你想去接触下探探?”
“嗯……”常晚风又想起了那人的轻佻样,有点烦,“但还没机会,昨日我先走了。”
韩立言笑着看常晚风,“找他还不容易?”
常晚风:“怎么找?”
韩立言:“找他去青楼就行了!”
常晚风:“不知他哪天会去,我日日在他府上守着?”
韩立言:“天天都会去,你随便进个青楼,都有可能看见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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