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了。”
“那你想考哪个大学？”
宋远书似乎是犹豫了片刻，只是那片刻犹豫在别人眼里，似乎是思考，“石城的C大。”
除了某个专业，好像其他都不怎么样。
“学医？”
“对，想学临床。”
“哦，哦。”
沈兰思顺着话点头，但心思早已飘远了。
沉默半晌，宋远书又问：“你估分没？”
“还没。”
沈兰思犹豫着拿出手机。
“要不，我现在看看？”
等沈兰思细细看完答案，思索着自己交的卷子，估了分，两人已经到了公交站。
沈兰思一直没开口，宋远书便又送她到楼下。
“好，好像……”
等开口，沈兰思似乎有些结巴。
“没考好？”
宋远书看她皱着眉，也跟着担心。
“好像考得还挺好。”
宋远书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你还在苦恼什么？”
“我，我，”沈兰思拿着手机，泄气般地垂了头，“我不能和你一个学校了。”
就像宋远书不会改变自己的梦想去迁就沈兰思的选择，沈兰思也不会因为宋远书的选择而降低自己的标准。
“我也不会去你那个城市的大学。”
宋远书也心知肚明，“嗯。那你准备去哪？”
“想去海城，”沈兰思坦诚布公，第一次在宋远书面前说了自己关于未来的想法，“我想当老师。”
“嗯。挺好。”
宋远书第一次体会到词穷。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到楼下，听风听月听蝉鸣。
“我上楼了。”
沈兰思转身说，“你快回去吧。”
宋远书站在大半片阴影里点了点头。
“沈兰思！”
又在半片月光里喊住了沈兰思。
“看电影吗？”
“好。”
没有犹豫，沈兰思下意识就答应了。
她似乎是期待了很久，肌肉比大脑反应地更快。
即使没有时间，也没有地点。
“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好。”
之后的二十天里，宋远书和沈兰思每天都见面。
沈兰思会肆无忌惮地占据着宋远书的另一只耳机，和他一起听着歌坐公交、散步；
她会明目张胆地坐在宋远书的后座，然后一起从他家到她家，从阳城东到阳城西；
她会无拘无束地霸着宋远书的书架，让他读各种英文文章；
她在风里、在光里，开怀大笑；而他在光里、在风里，眉眼含情；
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吃饭、一起压马路、一起干各种明明一个人也可以干的事情……
对了，还一起去报名考驾照，顺利过了科一……
但，他们绝口不提未来。
分数出来那天，齐意和赵楠都打来电话问候，沈兰思看着窗外的盛夏，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傍晚，宋远书过来店里帮忙，吃完饭，又和沈兰思散步回家。
“明天去里海书店吗？”
走到楼下，已经八点了，宋远书说，“漫画不是还没看完吗？”
“嗯。好啊。”
片刻，沈兰思说，“那我先上去了？”
“嗯。”
沈兰思走上台阶，进了单元楼，宋远书才转身离开。
“宋远书！”
没走两步，沈兰思又从单元楼探出头。
等宋远书回头，沈兰思已经站到跟前了。
“怎么了？”
“我打算填H大，在海城。”
夜色朦胧里，沈兰思死死盯着宋远书，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嗯。”
可惜宋远书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表情，沈兰思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你可以去当老师了，恭喜。”
宋远书浅浅地笑了，但眼里唇角满是温柔，是真的在替沈兰思开心。
沈兰思看着宋远书的笑，第一次觉得讨人厌。
“怎么了？”
宋远书看出沈兰思表情似乎不对。
沈兰思提了一口气，转瞬又松开：“算了，没事。”
说完，便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明天见。”
就连宋远书说的话，沈兰思都懒得搭理，直接进楼了。
直到第二天两人一起在书店看漫画，沈兰思都有些气呼呼的，也没去闹宋远书。
宋远书一如往常，挑了本英文原著坐在沈兰思对面气定神闲地看起来了。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生气！
三楼开辟了一处咖啡厅，消费入座，没什么人，倒也很清净。
“你……”
“嘘！”
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教训宋远书了！
谁让他每次都嫌弃自己吵到别人！
“别说话，别人还要看书呢！”
宋远书被打断了话，张了张嘴，等再抬头，嘴角居然挂了抹微笑。
笑什么笑！
宋远书压低声音，凑近了问：“你要不要喝奶茶？”
好吧，这个话可以说。
沈兰思不争气地点了点头。
她真的不喜欢喝咖啡啊！
之前为了看会儿书，每次都过来点一杯咖啡，但也只是尝一口。要不是和宋远书一起过来，自己不用点咖啡，她今天才不来呢！
没一会儿，宋远书就提了一杯加量加料的奶茶回来。
沈兰思颇为矜持地尝了一口。
好喝！
沈兰思咬着吸管就吸溜着喝了半杯，心情才好了点。
宋远书仍低着头看书，左耳里塞着一只耳机，另一只就这么耷拉在桌子上。
他在听什么啊？
刚才沈兰思就注意到宋远书一直带着耳机，但自己无缘无故发了脾气，一时之间也不好意思去拿那只耳机。
“我去上个厕所。”
宋远书突然放下书，轻声说。
沈兰思看着桌子上的耳机，内心就挣扎了那么一会儿，迅速拿起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Question one ……”
啧！
熟悉的英语听力！
谁会听这玩意儿？
沈兰思听了一会儿，刚准备取下耳机，英语听力就结束了。
耳机里停顿了几秒——
“I have seen a thousand sunsets and sunrises……”
嗯？
是宋远书的声音！
“on land where it floods, forest and mountains……”
沈兰思虽然疑惑，还是放下了手。
毕竟宋远书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尤其是英文发音。
低沉、圆润，清冷而勾人。
“I have seen a thousand moons……”
等会儿？
好熟悉啊……
“I have seen seas as smooth as if painted……”
沈兰思想起来了。
之前她无意中翻看宋远书的书架时，挑了一本英文诗集，恰好打开了这篇。
当时她让宋远书给她念，宋远书忙着给她改作业，又被她屡做屡错的卷子给气着了，便也没答应。
后来她都忘了这事儿。
“This was my loss……”
耳机里，宋远书的声音还在继续。
当时她说什么来着？
“宋远书！这是情诗耶！你有念过给别人吗？要是你喜欢别人，就给她念这个吧！”
宋远书说什么来着？
“你最好现在、立刻过来给我订正！”
“上次教你的两种解法，两分钟，我要看到步骤！”
……
“and above all for your sweet, ever surprising mind……”
刚看见宋远书进门的身影，沈兰思做贼心虚，立刻摘下了耳机，将整个头都埋进了漫画书里。
只是，桌子上的耳机明显放错了位置。
宋远书只是扫了眼耳机，轻轻坐下，然后按了暂停键。
沈兰思看不见宋远书的表情，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脉搏。
“沈兰思……”
“我没动你耳机！”
沈兰思立刻否认，漫画书都惊得“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宋远书朝周围几道责备的目光点头致歉。
一不小心就出糗，沈兰思尴尬地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我没说这个……”
宋远书将漫画书扶起，送到沈兰思的手里，“动了也没关系……”
宋远书拿过耳机，放在了手心里。
桌子本来就不大，一旦说话，两人距离就不由自主地靠近。
周围都是宋远书的气息，更要命的是，他还用耳机里的那种声音在这样的距离说着这样的话。
“本来就是录了给你的……我怕我当面不好意思开口……”
沈兰思只觉得脑子有点发懵，脸红得也不像话，根本不敢看宋远书。
宋远书本来也有点害羞，但看沈兰思这副样子，可爱的不像话，心不自觉地就软了。
“兰思，你能接受异地恋吗？”
沈兰思脑子一炸，倏地抬起头。
宋远书丝毫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反倒循着这视线，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这么多天，他们都想了很多，考虑了很多。
都在担心同样的事情，害怕那个结果。
但，总要有人尝试，总有人要争取。
“也许会很漫长，漫长到我没办法计算出一个期限。”
“也许会很寂寞，大概很多时间都要自己一个人过。”
沈兰思抿着唇，在这**真诚的目光里，居然嗅到了几分自卑的味道。
“也许，你在大学里，会遇到比我好的人，不，这或许不是也许，以后你肯定会遇到很多很多比我好的人……我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地方……”
宋远书低了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没人喜欢我……”
“反正，我也不喜欢别人……”
沈兰思一直没开口，宋远书也由紧张、到期待、到忐忑、到自卑、再到释然。
“没关心的，如果你拒绝也没关系的……”
“我只是想和你说，你很好，真的很好……”
在沈兰思的沉默里，宋远书也逐渐没了声。
好半会儿，沈兰思才说：“你再问一遍你刚才问我那句。”
“你能接受异地恋吗？”
宋远书斟酌着开口。
“嗯，”沈兰思放下书，托着下巴，笑着看宋远书，语调上扬，“看情况。”
“如果两情相悦，又不乱搞，当然能接受了。”
“最好的话呢，每天都要和我说一遍，他喜欢我……”
“沈兰思，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也许是宋远书表情太过认真，也许是那天气氛太好、呼吸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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