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听礼回来时,洛今檀刚把画稿的底稿全部画完。
带他看之后,提出了一个小要求。
晏兄是个好人,不止在她居无定所时收留她,还给她买手机,她再提一点小要求肯定也没问题。
“你会凫水吗?”
少女撑着下巴,目带期盼巴巴盯着他瞧。
晏听礼颔首,“尚可。”
“太好了,那你教教我!”
等她学会凫水,画也作好送还给他报恩,就可以尝试回大梁了。
对人生充满无限展望的少女没发现晏听礼一脸古怪。
他斟酌了下,说:“你的家人找到了。”
“…………?”
“明天会来接你。”
洛今檀努力消耗他话中的意思,落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抖起来。
“你要赶我走!?”
少女眼眶腾地一下红透了。
她只是提了个小小的要求,晏听礼居然要把她扫地出门!
晏听礼额角滑落黑线,“是你的家人.......”
眼看一颗豆大的泪珠挂在她眼角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他莫名其妙就改了口:“我没有。”
泪珠被吸了回去,少女破涕为笑:“那你明日就教我凫水吧。”
“……哦。”
答应完,晏听礼想给自己两拳。
洛今檀脑子有包,他也被下降头了?
见她似乎对回家这件事有点抵触,晏听礼识趣没再提这件事。
洛今檀把他请出书房,晏听礼被推着往外走,到了门口,他忽地停下。
“今天中午……”
洛今檀两只琉璃般澄澈的眸巴巴望来,等着他下文。
不作妖时,少女眼神无辜又乖巧。
话卡在唇边,晏听礼木了下脸,“没事,你忙。”
没有人喜欢撕开伤口给旁人看。
高昇堵住那二人后盘问的清楚,又去调查了番,原来那两个太妹平日作恶多端,也是害她落水的罪魁祸首,中午的事儿,洛今檀不过是正当防卫。
他本想把她留到画作完时,但高昇多嘴问了两句,套出她高中的校名,顺便得知了洛今檀的家人也在找她。
洛今檀外出打工前和家人起了争执,父母连着一周没有联系到她,已经着急报了警。他让高昇给警局通了气,明天上午她父母会从雲县赶来。
虽然洛今檀得知家里消息的反应有些耐人寻味,但他做了背调,她父母在村里经营着一间杂货铺,经济条件堪忧,但父母感情和睦,对子女也极好。不存在虐待或重男轻女的情况。
她抗拒,兴许是因为失忆,对未知的正常焦虑。
洛今檀好奇心重,最讨厌人话说一半,一把揪住他衣服。
“什么没事,你有话就说。”
黑色衬衫被揪地咔崩弹飞一颗扣子。
在白墙上砸出一个小坑。
两个人都怔住。
陡然炸开的衣襟透出一片白皙胸膛,洛今檀脑子轰地也炸了,梗着脖子大声说了句“抱歉唐突了!”,扭脸往书房钻,嘭一声关上书房的门。
一切发生的太快。
晏听礼面无表情理着衣襟,看着面前紧合的门,哼笑一声,翘了翘唇角。
晚上晏听礼难得又下了次厨。
炒虾丝,八公山豆腐,牛肉汤,大闸蟹,极为正宗的淮南菜。
洛今檀叹为观止。
这男人怎地什么菜都会做,若是在大梁,她定要重金聘他做永乐宫的私厨!
吃得时候很开心,吃完洛今檀又开始emo。
不该来的一天,还是来了。
明天该如何面对原身的父母?
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迟早要离开。
洛今檀焦虑地整晚都在烙煎饼。
晏听礼也没睡好。
夜里下起一场雨,雨打芭蕉,狂风怒号。
栖云院的屋棚坏了几日,迟迟无人来修,积了内室一地污水,小胜子抱怨着拎来扫帚扫净,看到内侍送过来的早膳,怒不可遏道:
“真是欺人太甚!这是人能吃的么!”
米水稀稀拉拉,还是凉的,配菜闻着还有一股馊味。狗都不吃!
榻上翻阅古籍的白衣少年静得像幅泼墨画卷,闻言眉眼未抬。
近来大齐和大梁边境关系再度紧张,连带着质子的处境也每况愈下。
不止克扣吃食,即将入冬,连炭火都还压着。房间冷地像冰窖。
少年披着件半旧不新的大氅,前往皇子所读书。
半道上和大梁的三皇子等人撞上。一众纨绔子弟,素日里谁都不敢乱招惹谁,但欺负个外来的质子,小菜一碟。
只要不把人弄死,随便他们怎么玩弄。
熟悉的曲径通幽的花园小径,熟悉的假山弄石。
小胜子跪在地上呜呜哭着哀求,少年蜷缩在地上,后背是嶙峋硌人的假山,身前是一张张坏笑作恶的纨绔脸,数不清的拳头、脚踢落在身上。
鲜血和污渍在雪白布衾上绽开。
他捏紧拳,指尖插进泥里,头垂得很低,抿紧唇不让呻吟闷哼出声。散落的墨发挡住墨瞳底汹涌压抑的隐忍。
见他闷不吭声的承受,三皇子伴读恶上心头,撺掇道:“这天挺凉快,不如把他衣服扒了,扔湖里喝喝水?”
话落,无恶不作地纨绔们嘻嘻哈哈笑开,指挥侍从扒衣。
小胜子哀求哭得更大声了。
少年眼底挣扎的隐忍如脱笼的猛兽,冻得铁青的手刚扣住一人胳膊,头顶的假山之上陡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道是谁敢在怡园喧哗。”
空灵婉转的少女音似一道破晓的光。
紧接着有侍女喝到:“大胆,见到我们公主还不速速行礼!”
整个大梁,能以公主之尊就让连同三皇子在内的所有纨绔大惊失色的,除了永乐公主,绝无第二人。
哪怕是永乐公主的亲弟小太子,在她面前都要逊色一筹。
少年微仰头,被凌乱发丝遮住的视线里,少女一袭火红斗篷,在无尽灰白色天光中似被镀了层金光。
她从假山上一跃而下,轻盈落地,好似一尾红蝶落在花上。侍女们被她突如其来的一跃吓得大惊小呼,她却娇娇笑出声,如银铃般。
周围的纨绔们丝毫没被这娇美无害的倾城容颜迷失心智,互相撺掇着想偷跑。
少女手中火红的鞭子卷起一阵厉风咻地落下。
“刁奴,大齐皇子岂是汝能欺侮的!”
第一鞭落在冲来扒衣服的内侍身上,以儆效尤。
惨叫声响起,纨绔们脸跟着一抖。
完了,今天出门定是没看黄历,竟惹上这么个小祖宗。
永乐公主性子娇纵,这可是三岁时就敢坐在龙椅上,生气揪皇帝胡子的人儿啊!
公主的鞭子不长眼,说是抽刁奴,还“不小心”打到几个爱出头的纨绔。
这些纨绔都以三皇子马首是瞻,这会儿他已经面如菜色。倒不是气永乐当众拂了他面子,是怕她拿他们出完气后,转头还哭唧唧找父皇倒打一耙。
父皇的怒火可比被鞭子抽到可怕多了,简直冤枉啊!
挥鞭打过瘾了,少女无视身后一连串的哼唧声,迈着莲步走来。
一只素白的手捏着鞭子的顶端伸来。
玉白的手指,火红的鞭。
“你真笨,怎么不知还手?”她声音响在耳畔。
少年盯住那只干净柔软的手,涩意自心尖漫开,把自己被泥土脏污的手往后藏了藏,垂眸撑着地挣扎坐起。
裂开的伤口渗出一片血。
太痛了。
少女惊呼出声,昏迷前他微微睁眼,看到她精美的五官在拨云见日后的灿烂晨光里晕开、斑驳,化为一片雨声……
谢谢小可爱的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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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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