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清砚走进一家酒吧，环顾了一周，没看到想看的那个人，不大高兴，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
又过了大概七分钟，跟他约好见面的人才终于在他身旁落座。
“你迟到了。”雨宫清砚说。
琴酒抬起手，熟练地找调酒师点了两杯酒，余光中瞥到坐在身旁的那人的脸色，又面无表情地让调酒师将其中一杯换成了常温的橙汁。
琴酒脱下帽子放在手旁，这才腾出空回应刚刚的那声无理指责：“是你来早了。”
调酒师将两杯饮品放在吧台上，微笑道：“请慢用。”
雨宫清砚将那杯酒拿起来，澄清的酒液混着冰块，随着杯子的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淡淡道：“我不喜欢等人。”
琴酒冷着脸将那杯酒夺过来，随手将橙汁推过去，说道：“我知道。”
雨宫清砚拧着眉将那杯橙汁推远了一点，他刚想把酒杯拿回来，就见琴酒已经不要脸地喝了一口，他顿时没心情了。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你准备常驻日本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美国那边需要有人守着，如果你走了，自然就要扶持新人。”
雨宫清砚嗤笑了一声：“真亏得你一边忙任务还一边惦记国外的事。”
他站起身，继续说道：“省省吧，美国那边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插手。你也给朗姆带个话，我不在这边会待太久，让他们消停一点，我对日本这边的地盘不感兴趣。”
雨宫清砚朝正端着酒杯的男人耸耸肩，口吻理所当然：“毕竟我讨厌日本……下次别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把我约出来。”
“麦芽。”
雨宫清砚脚步一顿，转过身：“嗯？”
琴酒放下酒杯，嗓音冷淡：“你为什么突然回日本？”
雨宫清砚上下打量着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像是不认识那个家伙了一般，最终略带嫌弃地说：“别把自己弄得像朗姆那么难看，我对日本那一亩三分地不感兴趣。”
“好，那我换个说法。”琴酒撑着桌面站起身，两个拥有绿色虹膜的人目光短暂相接，谁都没有准备退步的意思。
“雨宫清砚，你回日本究竟是想做什么？”
“你在质问我？”雨宫清砚几乎快被逗笑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琴酒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你加入这个组织的人。”
“没错，就是这样，黑泽先生，您说得都对。”
看到琴酒神色微变，雨宫清砚满意地扯了下唇角，嘲讽道：“所以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为了玩角色扮演吗？那过段时间再陪你玩这种游戏，我最近没空，走了。”
琴酒面色阴沉，正欲继续说什么，那个提前离场的家伙却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无所谓地又补充了一句：“记得结账，黑泽先生。”
“啧……”
雨宫清砚走出酒吧，双手插兜，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他今天本不会来，但是琴酒不久前帮他解决了一个小麻烦，所以才应下邀约。
黑麦威士忌叛逃，朗姆接连几次借题发挥，他对这种事倒也不在意，毕竟他大多数时间都在美国活动，而朗姆针对他也无非是觉得他想插手日本高层间的明争暗斗，等他离开日本，那种无聊琐事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朗姆搞小动作的时候牵扯到了苏格兰，那他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既然无法坐视不管，问题扩大化也是正常走向，无非就是把这趟浑水再搅浑一点而已。
琴酒愿意帮他收拾那个烂摊子算是他欠了个人情，为了还这个人情，他才特意跑来和琴酒见了一面。结果在今天的见面里，琴酒也只是说了一些无聊又无关紧要的东西。
大概是我太久没回过日本了，雨宫清砚想，他记忆里的黑泽阵明明没那么无趣，否则自己当初也不会跟着黑泽阵那么久。
“雨宫，我等你很久了。”
那道声音过于熟悉，雨宫清砚脚步一顿。
他侧过头，一旁的小巷里，一个戴着针织帽的男人倚靠在墙边，从阴影中露出半边身子。
雨宫清砚想了一会儿，终于回忆起组织里发布的关于叛逃的黑麦威士忌的真实信息，慢吞吞道：“FBI搜查官，赤井……什么来着？”
“赤井秀一。”小巷里的那人缓步走出来，语气平静：“看来我的真实身份已经在组织里曝光了啊，不过也难为你还能记住我的姓氏。”
“苏格兰提过一次。”
“哦？你还在尝试把他留在身边啊。”
“还在尝试？”雨宫清砚歪了下头，“已经是我的了哦。”
赤井秀一沉吟不语，没对那句话做出任何评价，关于苏格兰和麦芽的最新情报他也已经通过FBI情报网得知几分，但他并未真正将其放在心上。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彻底将自己暴露在傍晚时分黯淡的阳光下，说道：“被看到和一个叛徒站在一起不太方便吧，更何况这个叛徒和你本身就关系匪浅……找个地方坐下聊？”
刚经历了琴酒那堆无趣的话，雨宫清砚现在只想回去找苏格兰，他“切”了一声，抬脚就走。
“我有笔生意想和你谈，报酬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雨宫。”
“看来你是连蹲守到我以后用什么称呼、说什么话，全部都经过深思熟虑了啊。”
雨宫清砚转过身，却没看那个戴着针织帽的男人，他留意着正在下沉的夕阳，话锋又一转：“有多少人帮你一起分析才拟定了这套话术？”
赤井秀一没回答那个问题，而是说：“既然你刚刚没直接离开，就是还愿意和我聊聊的意思吧。”
“那你该好好谢谢琴酒，在你的话题很无聊的时候，恰巧琴酒今天说了更无聊的话题……你们两个无聊的家伙，真该向苏格兰好好学习一下。”
天色愈发暗了，雨宫清砚低头看了眼时间，口中敷衍道：“与其和一些根本没亲身接触过我的人一起做那些无聊的分析，你还不如说点自己想说的话，说不定反而能挑起我的兴趣。”
“好吧，也是。”
赤井秀一后退半步放松地靠在墙边，侧头看向远处，又过了一会儿，他在余光中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终于开口问出了那个不太合时宜的问题：“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开的枪你不清楚吗？”
“苏格兰有在照顾你吗？既然是替他挡的枪，他也该负起责任吧。”
“开枪的人才该向我下跪认错吧。”
“我那时候瞄准的不是……好吧，我的错。”说着说着，赤井秀一忍不住按住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虽然叛逃后的第一次见面中一切发展都跟他预想的差不多，但是这种场景真的出现时他还是觉得未免有些好笑。
他和雨宫清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两个都不该还有能用这种平常的口吻聊天的机会。
但是因为其中一人是雨宫清砚，所以一些不合理的事情也变得平常起来，雨宫清砚总是会做一些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尝试找机会再次接近那个人。
——再次接近。
两年前，他以一个假身份通过接近雨宫清砚加入了组织，两年后，雨宫清砚亲手揭开了他的卧底身份，叛逃后，现在，他要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再次接近雨宫清砚，并且自信自己不会失败。
“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我的身份的？”赤井秀一问。
“你跑的那天。琴酒催我完成任务，随便说了个名字……结果你还真是。”
关于那个找出卧底的任务，雨宫清砚一直都只是敷衍对待，不过那不影响他最终能够完成任务。
而关于黑麦威士忌的叛逃，他倒也不太在意，毕竟他从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在他和琴酒因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产生矛盾并且在某个重要任务结束后清闲下来回到美国修整时，一个恰巧各方面都符合他的审美的人恰巧出现在他经常去的酒吧里又恰巧端着酒杯同他搭讪。
世界上没有命运的安排。
那种程度的巧合让他感到恶心，不过某种程度上也的确让他十分受用，说到底，他和诸星大的一切联系都建立在他觉得无关紧要之上罢了。
不，这个时候，该叫赤井秀一才对。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雨宫清砚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苏格兰发来的短信。
赤井秀一当然不相信雨宫清砚的那种“随意说了个名字结果恰巧是卧底”的一番说辞，或者说，其实从两年前真正接触到雨宫清砚这个人后，他就已经所有预感，其实对方并非对他的意图一无所知，只是不曾戳破深究而已。
那时候他也曾想过，如果某天在雨宫清砚面前身份真的暴露，他可以与对组织并没有强烈的归属感的雨宫清砚达成协议。
结果没想到，真正事发时，雨宫清砚会选择直接将他的身份上报给组织，而非与他私下进行对质。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雨宫清砚一边回着短信一边说：“苏格兰在等我吃晚饭。”
“你为什么会替苏格兰挡枪？你真的喜欢他吗还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从美国跑到日本，总该有什么理由吧。”
“理由？”
夜幕已经彻底笼罩下来，周遭的一切像是被蒙着一层朦胧的黑纱，这里鲜少有行人经过，汽车模糊的的鸣笛声也仅存在两条街之外的主路。
但是他们两人的夜视能力都很强，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轻而易举地看清彼此的脸。
赤井秀一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此刻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但是从开始对麦芽威士忌展开调查到设计接近再到从组织叛逃后的今天，这是赤井秀一第一次见到那个人露出那种表情。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眼神，冷漠，凌厉，偏执，像是淬着冰和毒，麦芽与苏格兰的关系堂而皇之到了FBI的情报网都能轻松得知那两人的交集，他以为雨宫清砚对他们话题中提到的另外一人该是存了一分真心三分兴趣，所以才执着于将苏格兰锁在身边，但是真正对上那个眼神的一刻，他又觉得雨宫清砚说出那句话时分明是含着恨意。
代号麦芽的男人淡淡道：“苏格兰啊……是我的筹码。”
“筹码？”赤井秀一不解。
想要和雨宫清砚达成合作，那就要知道雨宫清砚究竟想要什么。
两年前，他通过麦芽威士忌对拥有长发绿眼的人赋予优待的一则情报成功加入了组织，如果能弄清雨宫清砚对苏格兰威士忌特殊对待是真实原因，那距离下一次达成合作也就不远了。
赤井秀一正要追问，雨宫清砚却已经迈开了脚步，他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几步抓住那人的手臂，“等——”
“那边的两位警察先生。”
“嗯……？”赤井秀一顺着身旁那人的招手的方向看过去，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停住脚步，正不约而同地往这边看过来。
来不及等他做出反应，下一秒，一道似乎染着烦恼但是仍旧难掩其中轻快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个人好像是间谍啊，怎么办啊，我要报警吗？”
赤井秀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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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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