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有材老汉手上正和着一大团香泥,就跟揉面似的,把香泥弄得均匀光滑,这样做出来的香才有好品相。
先前他就是混吃等死,看不到啥希望,成天也吃不饱饭,手上没劲,揉香泥也是有气无力的。
这会儿难得吃了几顿饱饭,还见了荤腥,而且自家少爷好了,仙师又显灵,感觉日子过得特别有盼头,所以干起活来,格外的细致了。
小来喜从前殿那边跑过来,连着叫了两声,“材爷爷,材爷爷!”
郑有材眼皮都没抬,“看你慌里慌张的,叫啥呢?”
“材爷爷,我看到少爷坐在那儿,就抱着他的宝贝盒子,身子也不动,就光手动……”
说着小来喜就开始举起一只手,虚空地在那儿点点戳戳。
“喏,就这样,就这样!”
看着着实有点怪异呀!
莫不会少爷又傻了吧?
郑有材愣了好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连手都没顾上洗。
“我看看去!”
这日子好不容易过得有点盼头了,可千万别再给倒回去呀!
听到叮的一声提示音,郑琦赶紧点开消息。
一只红艳艳的大红包就在对话框里,显示金额是10!
郑琦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好人一生平安啊!
他从前在公司,拿到了最佳程序员奖两万块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他就差最后十块就能凑够一百了呀!
虽然说,论坛上小哥们的问题都不难解决,关键这不是只能远程指挥么?
另一头的小哥们理解能力也不是都那么快,有时候他要说好几遍,对方才能明白过来照做。
这一百块,他挣得可真不易呀!
他收下那十块钱,正要去买他早就看好的保健药品。
就听到身后传来点悉索的声音,他一扭头,正好看到那一老一小,都躲在树后,猫着腰在看他。
那满满的忧虑是怎么回事?
“呵,没事,少爷,咱们该准备做晚上饭啦!”
郑有材直起腰,老脸上露出僵笑,还用眼角瞪了小来喜一眼。
这毛头小子,一天天的,就知道一惊一乍!
来喜的脑子却没转得那么快。
“少爷,你抱着盒子,怎么一看就是大半天啊!”
虽然那个盒子是少爷的宝贝吧,可再宝贝也没有一天到晚抱着不丢呀!
“哦?哦!哦!”
郑琦立马明白了,“一看到这个盒子,我就想起仙师他老人家,想起他教我写字画符,教我练拳舞剑……”
就他刚刚沉迷于答题挣红包的样子,一定是被来喜给看在眼里,以为他又变回了傻子吧?
“原来是这样!”
这一老一小算是恍然。
也对哦!
仙师之前可是天天带着少爷玩,手把手地教这教那,当时少爷病还没好,自然是没学会的,这会儿拿着仙师留下的宝贝,比划比划,没准还能全想起来呢!
气氛逐渐变回正常,三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后院,一起做了晚饭睡下不提。
天刚亮没多久,小镇上各户人家都升起了炊烟。
二道巷许家婆媳把饭菜端出来,一家人吃起了早饭。
许父夹了一筷子瓜丝,问,“昨宝儿夜里睡得可安生?”
先前娃娃身上不舒服,夜里就睡不好,动不动醒来哭。
许家儿媳整个人比昨儿可轻松多了,笑答,“好多了,只醒过两回,一次吃奶,一回把尿。”
许家儿子也跟着点头。
娃安生了,大人也省心。
许大娘哈哈笑,“看看,还是我……”
她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了妇人的大嗓门,“老许!你家孙子好了没好啊!”
许大娘就起身去开门。
“这老吴!一大家,连饭都没吃完呢,就来问了!真是个急性子!”
吴大娘起得早,对付了几口饭,对着破铜镜眯着老花眼,给自己收拾停当,就来老许家打听了。
她一进院子门,就嚷嚷了起来。
“哦哟,都在呢!”
许大娘呸她,“这一大早的,可不都在!”
“你家宝儿好了没?仙师的药,哦,不是,是仙师的膏子,它好使吗?”
正巧,里屋传出了娃儿的哭声,许大娘给吴大娘摆了摆手,三两步就进了屋。
吴大娘冲着许家其他人都打了招呼,也不见外,就跟着进去了。
“哎哟!还真神了呀!”
“这估摸着再有一两天,就全好利索了!”
许大娘的笑声传出屋外,“那可不!仙师给的,还能有假?太灵了!一会儿我就去玄天观还愿去!这回可得好好准备些献供!”
先头那几个鸡蛋,实在是太敷衍了,得亏仙师没嫌弃呀!
吴大娘着急忙慌地离了许家,“我得赶紧去!别叫旁人给抢了名额!”
吴大娘挎着一篮子东西笑眯眯地敲起了玄天观的大门。
还别说,真有那闲人,因听说了玄天观郑家傻子变精的新闻,跑来看热闹的,被拒之门外也不死心。
看见吴大娘还笑呢。
“哟,老吴,这是来烧香拜仙人啦!”
吴大娘点点头,“是呢!”
她也不多话,就一门心思地望着大门。
跟这些个不懂事的闲人有啥可说的?
她都跟老许说好了,这玄天观仙师极灵验的事儿,就她们自己人知道就好了,千万别到处说。
人家郑小郎都说了,仙师才得道,法力还得慢慢涨呢,一天才能让一个人许愿,这要是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了,那她们要许愿不就不方便了吗?
没多大会儿,就听到小家伙来喜蹬蹬地跑来开门了。
“吴大娘!”
“诶!”
吴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还伸手摸了摸来喜的脑袋瓜子,从篮子布上拿起一把小枣塞给他,“多乖的孩子呀!”
她嘴里话快,动作也迅速,自己个一闪身就进去了,还捎带手回身把大门给关上了。
仙师一天就只能显灵一次,她可不想让旁人再闯进来抢了!
“咱走,去叫……去请你们少爷呀!”
来喜捏着手里的小枣,眨巴着眼睛跟在后头,心想,果然有了仙师都不一样了。
早前镇上那些大娘们,虽说没有打骂过他吧,可他有一回也听见了她们的议论,说他这样的娃子,怕是一辈子都说不成媳妇了。
之前坐在大柏树下,伸长了脖子往里瞧的闲人们,见了吴大娘这作派,都撇嘴翻眼。
“这老娘们,神神叨叨的!也不怕进了那观里中邪!”
“看那架势,篮子里怕是有不少!”
“老吴知道了准保要揍这败家娘儿们!”
“哼!就老吴那个蔫货!还指着婆娘做针线活挣钱哩!”
吴大娘一马当先,来到大殿前。
她正要大步往里进,就听到殿内传来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
“吴大娘请进……”
那声音,吴大娘倒是认得,正是那位得了仙人点化的郑小郎。
可昨儿是大家伙一道来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拉着郑小郎问长问短的,都把郑小郎当成自家街坊的子弟一般,随便得很。
这会儿听起来,人还是那个人,可这声儿,多了好些悠然仙气的味道。
让整个大殿,整个道观,似乎都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吴大娘迈出的大步子,在半道上收了收,变成了小碎步了。
“吴大娘请……”
吴大娘朝着声音来处看过去,就看到郑小郎已经在神龛侧面摆好的蒲团,正盘膝端坐,衣衫发型都整整齐齐,一束晨光自破旧而干净的花窗内照进来,刚好擦到了郑小郎的额角。
把郑小郎这张小脸照的那是极素净,又极好看。
真有点像是神仙座下的童子那调调儿……
吴大娘多看了几眼,都觉得自己的老花眼似乎清晰了不少。
吴大娘心想,没想到郑小郎病好了以后,竟是越来越俊俏了。
要是她家闺女还没嫁人,她是很乐意给郑小郎当个丈母娘的。
吴大娘迈着小碎步子,来到神龛前跪好。
她正要扭头去看郑小郎,就听郑小郎又发话了。
“吴大娘,你只管在心里去想,往日你这眼睛,如何不便,如何痛苦……仙师仁善,都会听到的。”
吴大娘也悄声静气,弱弱地问了句。
“要,要想多少时候?”
为啥昨儿还不是这个章程,而今天就不一样了,吴大娘是一点质疑都没有过。
“时候到了,敲磬一声。”
吴大娘稀里胡涂,也不知道这磬是个啥玩意儿,偷偷拿眼角扫过去,就看到原来郑小郎的膝头,摆着一片黑石板。
吴大娘心里哦了一声,原来这黑石头就是什么庆啊!
吴大娘转回头,闭起了眼睛,就开始想了。
要说她们这一岔儿媳妇们,眼睛最早老花的,就是她了。
她就觉得她这眼睛不好,就是当初月子里落下的病。
那不是她头一胎生了个丫头么?
她那婆婆脸拉得老长,就给她做过三天的饭,就让她自己起来做饭干活了,还指桑骂槐的,她男人也不疼人,就在那儿不声不响地,她那时候是新媳妇年纪小,啥也不敢吭,夜里全家人都睡了,她就抱着娃偷偷哭,这么着就落下了病根。
等后来她又生了儿子,腰杆子硬了,也看透他们老吴家了,该吵的吵,该打的打,反倒是爽快得很,可惜终究是操劳的命,眼睛模糊得不行,认针是早就认不成了,有时候还会把针戳歪了地方,就是淘米洗菜,都不像从前那样做得细致干净。
可是再模糊下去,做不了针线活,少了每个月一百文的进项,做饭又做不好,她不成了全家的废物了么?
她想到深处,带着皱纹的眼角泌出两行老泪,仿佛已经看到被全家人嫌弃的悲惨未来……忽然一声金玉相击,余韵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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