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哪吒才从外头降妖归来,终于得了些喘息的机会,就想去寻敖丙。才走出房门,天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哪吒伸手接了几滴,不觉叹了口气。只因龙族是行云布雨之神,小龙虽非龙君,但也辅佐其父王行此职位,现下天既下雨,敖丙定然也不得清闲。哪吒心头无奈,只得去后头拜见母亲。沿着廊头而去,一路小雨淅沥。他心头盼望着待叙话毕,雨就止息,他好寻敖丙去,只这小雨一下不停,真是叫人愁闷。
他朝花窗外看去,忽而就觉奇怪,再往院中去看,那一头的地面和假山也都不曾湿。哪吒正生诧异,忽而一笑,从檐下蹦跳出来,抬头往上看,果见一小团乌云盘在他头顶上。他喜不自胜,对那云儿笑盈盈。那小朵乌云云气一转,翩翩化作人形,人影儿在屋檐上立定笑看他,不是敖丙,却还是谁?
哪吒喜道:“敖丙,你怎么来找我了?你不是说真龙不能随便现迹人间?”
敖丙道:“你还问我,你怎么好久不来寻我?”
哪吒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快下来!”
他说着就展开袖口,敖丙往下一跃,忽的化作一阵风,钻进他的袖子里。袖中忽而一重,哪吒隔着布料托了托,沉甸甸的一条小龙,把他满心欢喜,朝袖里去看,小龙眨了眨眼,盘得小小一团。哪吒喜不自禁,不由得手舞足蹈,哪还有一点方才的忧愁相,端着袖子,一路朝府外跑去。
就不巧让李靖在后头看了个正着,道:“这等年纪,却还没个端稳,怎承大业。”四下无人,他看着哪吒背影,话罢却是笑了一笑。那哪吒那知此事,早已飞奔出去,携着小龙,直到岸边才止息。
二人久未相见,一时说不尽的亲昵,敖丙见哪吒多有愁色,比之往日不同,就问道:“你二八年华,小小的年纪,有什么愁烦?”
“此事一言就说不尽了。不提他!不过是些降妖除魔的事罢了。一日也不得清闲。”哪吒道。
敖丙就算是条小龙,到底也是千来岁的年龄,听哪吒说此言,不由得就发笑,道:“如此说,因你已是成人,公务在身,故而就不得清闲,是么?”
“好啊,你笑我。你也不过是一条刚满千岁的小龙罢了,怎么就和我托大?”哪吒说,不由叹了口气,道,“我的愁烦,恐怕说了你也解不了。”
“我怎么解不得烦恼?哪吒,你跟我相识久了,忘了我是龙,就把我小看了。”敖丙说,“你看这人间,谁人不是烦恼无数,种田无雨、洪水泛滥,江河湖泊水怪作乱,岂不都是人类的烦恼吗?你休要以为我只会行云布雨。降妖除怪的事我也做得。如此,你还说我解不得你的烦恼么?”
哪吒说:“好个龙三太子,真是我将你小看了!可若只是降妖除怪,也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你知道,我是灵珠子转世,乃是扶保大周先行官。如今大战箭在弦上,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兴事,熬得人心神不宁。师父言道,我虽然是神器降世,若无出头名状,也难服众,就是为此,才叫我四处征杀。敖丙,你说你降妖除怪,必然有你的由头。可现下时机紧迫,诏令颇多,我已顾不上了。有那等精怪,似乎不曾害人,却就杀他性命。近日来,我时而为此事愁烦。”
“原来如此。天地生灵无数,就算是修炼成的精怪,只要是他不曾作恶,就也不该伤损他。你既已知晓,不杀他不就是了?为何愁烦呢?”敖丙问。
“小龙小龙,你好天真。你不知晓,只因我是灵珠子转世,便就进退不由人。如今封神大战因我而延误,将士们对我也多有怨言。时日已久,还是无果,我就是不愿杀伐,还待怎的?”哪吒说,“我心中迟疑,也曾问我师父,他却说天道如此,不必挂心。我不能信服,真是个两难之地。你说,这烦恼,你可能解吗?
“什么是天道?”千年的龙太子刚托了大,就发觉自己实在是知之甚少。
“我也不懂。师父说,天道就是定然如此。天道要谁生,谁就能生,要谁死,谁就要死,都是写好的命数,违逆天道就是自取灭亡。”
敖丙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龙是先天之物,不受天道辖制。我不能懂。可是万事万物总有它的道理,就是天道,不也是道理吗?无缘无故就不成道理。何况,若天道叫谁死谁就要死,那违逆它又如何?不过也是一死罢了。这道理不好,我不要听从。”
哪吒心中本是挣扎犹疑,听敖丙这一番话,好比吃了颗定心丸一般,不由得抱住他笑道:“敖丙,你真是条好小龙!做人这样愁烦,我真想和你做龙去!”
“好啊,你要是做龙,就做一条小红龙,你一定是条火龙,可下不成雨。”敖丙笑道,他语气也渐静下来,说,“可是你却不知,做龙也有很多的烦恼。父亲也有很多烦恼我同样不能解。你有机会封神登天,却羡慕我的清闲。我父王置身事外,偏想要加入其中。你可知道,他十分羡慕你们这些阐教弟子,想方设法想让我也能加入伐纣的队伍,好为龙族立下功绩。这世间事真是不分明。”
“亏你父亲还是个龙王,怎么这样糊涂?就是封神登天又是什么好事情?还不是受人辖制?我的师兄弟们都避之不及呢,怎么你父亲却反其道而行之。”
“难道龙族现下就不受人辖制吗?”敖丙说,“我们本是先天之物,四海为之共有,天地为之响应。所谓龙王,哪里需要旁人封得?怎奈武力微弱,不得不归顺天庭。这样小小官衔,任谁都能来欺凌践踏。如今连行云布雨都要听人差遣,也难怪父亲心中不满。”
“算了,这些庸碌算计都是大人事情,不去管他!敖丙,你不要愁心,等我封神登天,必要你龙族扬眉吐气。”
“你不是已成人了吗?”敖丙笑道,“你就有什么名头,来帮我龙族扬眉吐气?”
“帮你们扬眉吐气要什么名头?”哪吒不解道。
大抵是觉得他幼稚,敖丙侧回头吃吃笑了一声。哪吒不错眼地望着他,一时就看呆了。敖丙忽而又挑眼看向他,龙角莹莹生光,问:“你可知什么叫成人了?”
碧青的晴天忽而变得黑云翻涌、万壑惊雷。海波翻腾,风云涌动,只却无雨。这天象怪异,令人惊奇。太乙真人近日正为哪吒迟迟不能开锋之事愁烦,累日里起甲卜卦,到底是不得天数,现下又见这天象变化,不免心惊肉跳。急掐指一算,却非自然使然。他是个愁心的师父,多事的神仙,不免往变动处去观看,方至山顶上,放目一望,就是一大惊。
那敖广听得惊雷声声,也自惊奇。现下龙族归天庭管制,无有圣旨,谁人胆敢搅动天象?急命夜叉李艮上岸观瞧。不知为何,就想起从前那哪吒小童使混天绫动摇水晶宫一事。这一次,莫非还是他?
海面潮波涌动,近岸浅滩之处,龙尾翻腾。只见一人与一龙纠结缠绕,不知是搏命还是如何,风雷为之感应,天地似之无物。方圆百里空无一人,只太乙远在山头、李艮深在海底,惊骇地看了个究竟。
潮翻河海动,雷转天地惊。
劫是此中果,命是先天应。
道在不可道,名在非常名。
欲往灵山去,百路一身轻。
欲知天机如何转动,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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