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低杠比成这个样子,很明显李竹君就是华国队历来并不少见的、很典型的那种大家都开始为她的平衡木提心吊胆了。不过姜一衡的决策比大多数人想的都要实际且灵活,第二天平衡木单项决赛上他直接让李竹君拿掉了最大难关毽子后直,技巧特定没有拿满的成套难度最后只认了5.4,好在剩下的这些动作她都掌握得很好,全程基本没有任何晃动地稳定优质完成,下法也难得能够一步不挪地钉住。
本身李竹君的动作质量出挑,扣分点就少,这次完成格外顺利还去了那个即使站住也有些问题的毽子后直,加上或许还有前面选手连着栽了几个的“衬托”,裁判极大方地为她打出了一个8.500的超高完成分。
“好的,我们顺利完赛。”13.900,还是那句话,说不觉得遗憾是假的,来到这里之前真没想到国际赛场对李竹君真有几分多出来的青睐,可偏偏李竹君现在的水平和素质还不能把这份青睐担起来,只能先在事关重大的金牌面前主动退避一步。姜一衡瞥了眼另一边肃然站着的吴敬和钱笑笑,等着再下一位上场的两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钱笑笑的口红都被紧张之下无意识抿嘴的动作几乎弄没了,在体育馆里的强光灯照射下显得脸色都有些苍白。
好饭不怕晚,什么事都要循序地来,千万别催得太紧,他无数次这样提醒自己,但此刻还是会对身旁那即将摘到果实的师徒俩有一点抑制不下去的羡慕。
简单的木侧撑木劈叉坐上,近木舞蹈部分结束之后在木端立起,就要准备技巧串了。和李竹君的选择不一样,钱笑笑是坚定要上难度的,尽管只是为了金牌的话后直360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并不是必需。毽子后直360,落木一个小抬腿就站稳,然后是毽子后直——惊呼倏然爆发,谁也没想到能端得起G组空翻的人却栽在了个E组动作上,失去重心,挣扎之后掉下。
这下坏了,功亏一篑。但平衡木其实就是这样的不好比,哪个动作出现失误都有可能。钱笑笑沉默着,表情肃然地做完了成套剩下的部分,有一串混合连接彻底断了个稀碎。难度理论值应当是6.7只认了6.1,完成分就不太好看了,刚好7.0,总分13.100最后是排在全场第三,拿到一块铜牌;而类似昨天高低杠的反转剧情又一次上演,李竹君凭借5.4的难度分拿到了这一场平衡木单项决赛的冠军,也是她的第一块国际比赛金牌。
这怎么能用“反转”来形容呢?根据现场表现,李竹君的金牌确乎是实至名归的。只能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或许还贴切几分吧。
但钱笑笑不是在打击面前会一蹶不振的人,半小时后的自由体操单项决赛她正常顺下了5.6难度的成套获得13.400如愿摘金,尽管总体发挥比起预赛还是略逊色些许。沈缘初的自由操也顺了下来,以12.766分拿下这一项的银牌。至此,华国体操女队的墨尔本站可谓圆满收官,包揽四块单项金牌、参赛三人人手一块金牌的目标都得以实现,开春以来人人挂在嘴边的“开门红”三个字终于不再是一句吉利套话儿。
中心主任曹咏之亲临队内为夺金的三位新人做了表彰嘉奖。其中沈缘初无论是凭借两金一银的成绩,还是三个项目六个场次零失误的表现,都是本次比赛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因此拥有了单独出镜的一段采访短片。
“……首要目标还是把跳马的两跳跳好,要做一个合格的跳马选手。另外会鞭策自己不要局限于以前单项选手的身份,能早日把高低杠的6.0和自由操的5.0练出来,为团体出力,也拓展自己的能力。”
“可以呀初初,条理清楚不卑不亢,以后继续保持。”小张导对这个采访里沈缘初的表现满意极了,然而同样的一番话,总有人会做出不同的理解。
“什么呀?你怎么听出来的?”
俞木槿的宿舍里一口大拉杆箱正打开平摊在两张床铺中间,付天怡蹲在地上帮她使劲把各种零碎巧妙地塞进形状刁钻的缝隙里。听到对方震惊发问,她便翻了个白眼:“哎呀,今天初初姐那话里的意思你听不出来?她要为团体出力,那团体,近期的比赛不就是邀请赛嘛。这是在造势呢,而且今天曹主任还夸她跳高两项能兼项很不容易,专门强调了这两项哎,你难道没有点危机感?秋宁姐也是跳高两项能兼容的,要是再来个初初姐,那你的优势可就没地儿放了。”
“妈呀,你这脑瓜里也想得太多了。”俞木槿摊手,耸肩,这话她一点不爱听,只觉得付天怡又在神经兮兮的给自己加戏了。本来在省队那会儿她和付天怡的关系也没多亲密,说实话大家简直都有点躲着这位“现眼包”走,只不过俞木槿性子温吞,不爱发脾气,所以看起来她们俩竟然显得关系好了,到了国家队两人作为老乡互相扶持,就更是如此。看付天怡满眼里叽里咕噜流转的算计,她也顾不上语法前后的不铆合,又强调一遍:“根本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呢,我跟你说,不是我瞎猜,是章导厉害。”说到这儿付天怡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封住嘴唇:“你知道我为啥没加平衡木难度反而去练高自吗?还不是因为章导早看明白了,我们同龄人里平衡木这条赛道竞争太大,还有朱墨她就是要冲平衡木单项最高难度的。然后现在章导要初初姐练成跳高,那不就是把你当目标,要命中的吗?不然谁家跳马高手会优先发展高低杠的,要练也该练自由操才对。”
“哪有!你不要说啦!……”俞木槿慌乱地摆摆手,想堵住付天怡大惊小怪的语气流。但付天怡的嘴皮子岂是她一摆手就能随便堵住的:“真的,小俞姐,你别不信,要不是咱俩是老乡,年龄不同擅长项目也不一样,我才不推心置腹和你说这些呢!其实主任不也说了,跳高兼项是最不容易的,你这先天都占据有利地形了,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呀!”
“我还是你姐呢!你别‘教育’我哇。”俞木槿皱着眉,把手里的一件换洗T恤揉成和眉头一样皱的形状。
她不想理睬这个咋咋呼呼的同省师妹,但是一句“稀里糊涂”,无疑在俞木槿心里投下了一圈涟漪。
我想要的是什么呢?世界杯、邀请赛、亚运会还是世锦赛?俞木槿此前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确实是,稀里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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