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疏桐神情一滞,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想到自己还有失忆这道挡箭牌,于是非常坦然地看着他,承认道:“嗯,不记得了。”
“那你可真行。”温砚岭神色淡漠地扫她一眼,绕开她往前走,“在这坐了多久?”
“看完一部电影的时间。”
温砚岭冷冷地看着她:“我今天要是值夜班一晚上不回来,你就打算在这坐一宿吗?不知道密码不晓得给我打电话、发消息吗?”
秋疏桐垂了垂眼皮,没说话。
温砚岭很快地移开目光。
他是真的搞不懂池零露了,明明平时有事没事就会给他发消息、打电话,想尽一切办法去骚扰他,关键时刻反而不记得手机的用途了。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她宁可坐着干等,也不找他,让他感到极其荒谬。
他从今早开始就一直忙碌,上午开会时接到110电话,要在城内出诊,忙活了大半天。下午四点多刚准备跟其他医生交班,又接到电话需要去城外出诊,有个脑出血的病人,情况危急,他随救护车一路往那边赶。还好最后病人情况稳定,没出什么大问题。一通忙碌下来,说实话,他今天还真未必就能够赶回来。
所以,他要是不回来,池零露就打算在家门口睡觉吗?
温砚岭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知道自己一路都在散发着“我是真的服了你”、“你是真有病”、“我懒得搭理你”的信号,池零露肯定看出来了,所以没好意思搭腔。
可当他把手指放到密码锁上,准备输密码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你到现在都没回我早上的消息。”
温砚岭输密码的手指一顿,又听她道:“所以我没敢再打扰你。”
喜怒无常、顽劣任性、只站在自己角度思考问题、从不为他人着想的女明星池零露,他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妻子池零露,如今却说出不敢再打扰他这种话,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平时可没看出她这么有礼貌,让他恍然生出一种面前的人是个假人的错觉。
他是真的有些看不懂她了,温砚岭想,明明人就在眼前,可他就是看不懂。
不过也许他从来都没有看懂过。
温砚岭无奈地叹了声,回头告诉她:“以后看到会回的。”
没有听到回复,他瞥她一眼,注意到池零露的手机屏幕还未熄灭,有个视频快看到结尾了,手机屏幕的亮光属实刺眼,他忍不住问道:“你调这么亮的光玩手机,眼睛不难受吗?”
“难受的。”秋疏桐诚实道。
“那你不调暗一点儿?”
“怎么调?”秋疏桐问,满脸的认真好学。
温砚岭几乎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是否有戏弄成分。最后什么也没看出,示意她把手机拿过来。
秋疏桐把手机递给他,其实她前几天就感觉到了,但她以为手机的正常亮度就是这样的,所以没好意思跟人说,也就一直让它保持这个亮度。如今听温砚岭提起,她才知道原来亮度是可以调节的,现代科技真是方便。
温砚岭接过她的手机,随便划拉了两下,手机屏幕立时就暗了。秋疏桐觉得很神奇,表情也是一脸佩服。
他倒是没啥表情,似乎已经对池零露各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习惯了。他把手机还给她,回头准备输密码,一边输一边对她说:“别坐地上了,夏天暑气重。”
虽然已是夜晚,但是夏天的热度还未散去,空气仍是绵密而黏人的,别墅前的石阶依旧温热。坐久了,难免会中暑。
秋疏桐:“好。”听话地站了起来。
她看到温砚岭在密码锁上输入了“010101”,发现自己离成功只差了一半,秋疏桐瞬间有些懊恼。
早知道应该再试一试的。
然而温砚岭并未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他拉开门朝里头走,秋疏桐跟着他走进。方踏入一步,关在客厅笼子里的Autumn就开始冲着她狂吠不停,秋疏桐侧眸,脚步停了下来。
温砚岭没在意,衬衣穿得他有些不舒服,他自顾自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秋疏桐见他回房,假装平静地走到笼子边。
刘嫂走时匆忙,忘了给它添加狗粮,狗子应该已经饿极了。但是一看到秋疏桐进来,Autumn立刻变得警觉起来,饥饿完全不影响它对她敌意的发挥。
秋疏桐看着一直吠叫不停的狗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先往狗盆里倒了点狗粮,又给它添了点儿水,才小心地走过去将它放出来。
Autumn看到晚饭就没再冲她叫,秋疏桐长舒一口气,小声对它说:“以后可别再冲我叫了,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她很认真地在跟德牧商量,然而这狗只顾着吃,全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她也没再继续说话,安安静静地在旁边蹲了一会儿。
温砚岭换好家居服出来时,看到刚刚随他一块儿进门的池零露还蹲在那个地方,并且双臂环抱着腹部,一动不动的。
“干嘛不起来?”温砚岭走过来,手指在她身侧的笼子上敲了敲,“一直在这蹲着。”
还没听到回复,他的目光便是一顿,因为这时池零露艰难地抬起头来朝他看了一眼。他看到她脸色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看起来特别脆弱。
温砚岭紧紧盯着她,又问她:“你怎么了?”
“嘶......”秋疏桐深吸一口气,抬眸看他,双眉紧蹙在一团,仿佛十分难受,她的声音很轻,有几分无力,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来,“.....胃疼。”
她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胃疼,不过她的胃一直都不太好。早年求学,赶课业的时候,时常会忘了吃饭,有时候想着忙完就吃,等到忙完就给忘了。后来又遇上战时,食物紧缺,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觉间就得了胃病。
以前时常买不到药,总是靠自己硬挺,缓上一阵就过去了。但今天这阵痛持续的时间未免有些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撕扯,痛得她站都站不起来。秋疏桐用手按着胃部,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肠胃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里头仿佛翻江倒海,不断绞痛。
温砚岭忍不住皱起眉,然后蹲下身,问她:“吃过药了吗?”
秋疏桐使劲捂着肚子,摇摇头。
“站得起来吗?”
秋疏桐深埋着脑袋,缓慢而艰难地呼吸着,她不停地抖动,仿佛连呼吸都在颤抖,捂着腹部的胳膊也在打颤。
温砚岭想,她一定已经忍痛忍到了极限,才会这样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犹豫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抓过她的胳膊,准备将她扶起。触到她胳膊的一瞬间,心猛地一跳。
池零露的胳膊实在是太细了,握在手里的腕骨极为突出,仿佛根本就没有肉。她平时看着瘦,说女演员就是要减肥,这是职业素养,但他从没想过她竟然会这么瘦。
沉默两秒,温砚岭捞过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将她带到了沙发上。他将沙发上的抱枕撤去,把她放平:“我去给你拿药。”
秋疏桐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客厅里忙碌的身影。客厅顶灯的光线明亮,几乎能照到各个角落,可她却有一种错觉,仿佛光只打在他身上,秋疏桐的眸光不自觉闪动了一下。她换了个姿势,像是身体不适想找个舒服的姿势,但是胃里被火灼着,无论她换何种姿势都得不到纾解。
很快,温砚岭再次朝她走来,他给她接了杯热水,盯着她把药吞下,才问她:“你没吃晚饭吗?”
秋疏桐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午饭呢?”
“......也没有。”秋疏桐咽了咽嗓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自觉就失去了底气,轻声道,“中午去了趟公司,没来得及吃。”
温砚岭的眉头越蹙越紧:“难不成早饭也没吃?”
听出他的语气不好,秋疏桐赶紧否认:“吃了,一个人好好地吃完了。”
听她这么说,温砚岭的眼睛眨了眨,没说话,下一秒,他转身往厨房走。
冰箱里蔬果齐全、肉类丰富,但是大晚上的也做不了什么大菜,不然一会儿她又该不消化了。他简单地舀了一勺米,清洗完毕,盛水放入电饭煲。
两个月前的温砚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他竟然会在池零露的家里,贴心地给她煲粥。
他以前可从没发现自己会这么关心她,他以为自己一点儿都不在乎她的。他想自己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是因为医者仁心,见不得别人生病,还有他对她那点儿微不足道的责任。
四十分钟后,温砚岭盛了一碗小米粥递给她:“喝点粥,要不然你这胃受不了。”
秋疏桐接过碗,拿着勺子缓慢搅动,然后才舀起一勺粥,浅浅地尝了一口。粥里加了糖,甜甜的,很像记忆里的味道。
她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喝粥,温砚岭则坐在她身旁,低头看着手机。他紧抿着唇,似乎在看什么重要信息,触摸键盘的手指时不时动两下。
大晚上的也这么忙。
秋疏桐低头,自顾自地喝了小半碗粥,就已经喝不下了。
温砚岭注意到她半天没动静:“喝不下了?”
“嗯。”
“喝不下就把碗给我吧,你去洗漱休息吧。”
“谢谢。”秋疏桐想了想,对他说。
温砚岭起身,走向洗碗池。他将剩余的稀饭倒进厨余垃圾袋,打开水龙头。
秋疏桐回到卧室,洗脸刷牙完毕,她将头发扎起,去冲了个热水澡,总算好受了一些。一切收拾妥当后,她又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不过到底没磨蹭太久,也不知是一天舟车劳顿、身心俱疲,还是药效作用,秋疏桐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困了。
卧室里很安静,刚刚聒噪不停的蝉也进入了梦乡,一切都是寂静的,秋疏桐爬到床上,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温砚岭洗完碗、抹干水池的水渍后,便回了房间,池零露给他留着灯。他去简单洗漱了一番,绕到床的另一边,也倒了下去。
这一天他俩都累极了,二人都平躺在床上,原本泾渭分明的界限都消失了,但是没有人注意到。
只是想着就这么睡吧,太累了,然后就都睡着了。
因此秋疏桐不会想到第二天,她是从温砚岭的怀里醒来的。她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双臂紧紧缠着他的脖子,头贴着他的胸,身上盖着他的空调被。
而自己的那一床被子,她瞄了眼,早就被她踢到了地上。秋疏桐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睡相这么差,不但踢被子,还趁人之危!
一定是药物作用,加上昨晚她实在累极,不然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轻轻地动了一下,就发现自己的后腰上束着温砚岭的胳膊,她被紧紧地扣在他的怀里。因为她的动作,温砚岭也被她搞醒了,皱着眉对她说:“你总算醒了。”
听到他的声音,秋疏桐瞬间不敢再轻举妄动。
面前男人一直闭着眼,但她能够看出他有几分不爽。
秋疏桐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半晌才对他说:“我想起床了。”
温砚岭一直没回应,秋疏桐以为他没听见,正准备说第二遍时,就听到他开口:“池零露,你这睡姿还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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