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烤鸭真好吃。
去故宫体验了全套《甄嬛传》名场面打卡,黄怀予和苏琬笑作一团,旁边两个男生一个梗都听不明白,全程沉默,谷奕非常愤怒表示自己回去就开始补看。
在景山公园俯瞰整个故宫建筑群,天边飞来一群鸟雀,太阳柔和不刺眼,天空宽广无比。渺小的自己与壮阔的宇宙,黄怀予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找了个没人看见的角落胡乱擦了一把,回头就撞进楚恒那双沉沉的眼睛里。
微风吹过,周围游客熙熙攘攘,他一步步走近,没有说话,递过来一包未拆封的纸巾。
逛了南锣鼓巷,黄怀予买了一袋大白兔奶糖,一人分了一把,四个人吃着糖慢悠悠地在绿色树荫下闲逛。楚恒站在雨儿胡同齐白石故居院子里,单薄的身影显得有些肃寂。园中一株海棠艳丽鲜妍,他隔着一扇木门,遥遥望见北房里,黄怀予正站在那儿,低着头,极其认真地看门边的刻字:
“本书以求其质,本诗以求其情,本礼以求其宜,本易以求其道;勿展无益之书,勿吐无益之话,勿涉无益之境,勿近无益之人。”
天黑之后,后海在喧闹的夜色中竟显出一丝宁静,岸边绿树白石,暮色沉沉。四个人坐在一家小酒吧外面的座位上,看湖对面五颜六色的灯光和隐隐约约的游船,酒吧里时不时传来轻松沙哑的女声,混在吉他声里,悠哉游哉唱着民谣。
……
一天的行程结束,回到酒店房间里,黄怀予洗完澡趴在床上,浑身都酸疼。
身后,桌上摆着刚点的奶茶,三个人纷纷在房间沙发里坐下,还在玩飞行棋。
——没错,这三个人都来了黄怀予的房间。
她也不知道明明一整个白天都呆在一起,为什么谷奕还是一副戒断反应很严重的样子,说什么也要让大家都在黄怀予房间里喝杯奶茶玩玩再走。
“明天还想玩什么?”谷奕手搭在沙发上。
苏琬:“想去颐和园。”
谷奕:“这么巧!我想去清北看看。正好都在一块,对吧?”
楚恒微微点头,“好。”
两个人都说完了,谷奕看向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那具尸体。
“杯姐,你呢?”
那具尸体头朝下埋在床单里没动,过了几秒才瓮瓮地开口:
“我想坐地铁。”
……
“什么?!”
准备好了专属座驾的谷公子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回答。
“因为楚门没有地铁。地铁是大城市的象征,所以很想体验一下。”
尸体猛地抬起头,看着前方虚无的空气,说完,又扭过头,对那三人露出一个很不好意思的笑。
“不过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我就随便一说。有车当然还是会方便很多。”
谷奕一下子不乐意了。
“算什么算?想要的就要得到!”
他看看旁边两个人,“愿意坐地铁吗?”
结果两个人都点了头,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勉强和不甘愿。
——于是明天的行程就这样明晃晃多了一样:坐地铁。
黄怀予本来还很是不好意思,结果看那三个人没有一个在意这件事的,全都在玩飞行棋,她又心痒了,跳下床也扑了过去。
“我也要玩!”
……
四个人就这样玩飞行棋玩到了凌晨一点。
又打斗地主打到了凌晨三点。
*
楚恒把车开到了停车场里。
四人下午去过了颐和园和清北,现在正值晚高峰,反正地面上车子也是堵在一起,干脆现在就去完成坐地铁的schedule,去吃晚饭,吃完再回来。
地铁站里人很多,来来往往全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带着满身疲惫挤在人群里。
四人在站台上透明门前排队。
苏琬和谷奕在一边拍照。黄怀予遥遥看着电子屏幕上的中英文到站信息指引,陌生的站名,五颜六色的广告,她看着那块牌子发呆。
没过一会,广播声音响起,白色的车厢速度极快地从右边“刷——”地一下飞速进站,黄怀予回过神来,视线回到门边,突然一愣。
她猛然看见,站台门玻璃的倒影里,楚恒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比自己高一两个头,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头上戴了一顶棕色冷帽,冷帽外面还套上了一层外套的黑色帽子,整个人都被包了起来,下半张脸藏在白色口罩里,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她无所事事看着那块牌子发呆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已经开始那样直接地、不加掩饰地、平静地,透过玻璃的反射,看着她。
地铁车厢呼啸着进站,又慢慢地停下,人群开始移动。原本看不清身影的透明黯淡玻璃背后一下子多了白色车厢当作背景,无数个头,无数只手,无数双眼睛,全都清清楚楚倒映在玻璃前。
可是黄怀予却好像只能在玻璃里看见他的眼睛。
两个人被团团的人群包围,人们想排队上车,身后的人小幅度地推搡。身体距离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碰到,可是两个人却还是只能看着眼前这一片共同的玻璃,你看见的是我的虚影,我看见的也是你的虚影。
门开了。
所有排队的人都迅速往里面冲。
右边一个人高马大的壮年男子突然速度极快地开始推搡往车里冲,黄怀予低下头,突然看见,右后方伸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好悬空挡在了黄怀予腰侧。
人群拥挤,身后的人似乎被挤得向前踉跄一小步。
下一秒,黄怀予后背就紧紧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躯。
他护在腰侧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身体紧密贴合的这一瞬间仿佛是他从背后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这一刻,人群中的两具身体亲密无间,体温重叠。
玻璃上的倒影一瞬间被移动的人群弄乱,像是风吹过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波澜,黄怀予似乎再也找不到镜子里他的虚影,反而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身后楚恒紧实温暖的身体,和他平静真实的心跳。
——他是真的。
——她自己也是真的。
两个真实的人之间,真实地贴合在了一起。
为了掩藏身份的帽子和口罩是假的,只能不引人注目地看向镜子里你的虚影是假的,楚门和帝都之间遥远的一千公里是假的。
但是温热的身体是真的,叫嚣着肆意生长的感情是真的,细细密密如擂鼓的心跳是真的。
……
人流汹涌向前,两人一瞬间就被带着共同挤了进去。
黄怀予向左看看,发现苏琬和谷奕已经被人群冲散,去了车厢另一头。
人越来越多,距离越来越近,她被挤到了楚恒身前,两人面对面站着,呼吸若有若无地缠在一起。
抬起头,就看见他正站着,因为长得高,所以右手没费什么力气地向上抓住了扶手,看上去似乎站得很稳。自己的视线平视的时候只能看到他的锁骨处。
黄怀予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所有能用手扶的地方都已经被占满了。
她局促地站着,试图用双脚保持平衡。
结果下一秒,车厢向一侧偏移,她骤然失去平衡,眼看下一秒就要向后撞到身后的人——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有力的手,直接把她向前一揽。
胸口猝不及防贴上他的腹部,双手也因为惯性向前虚虚搂住了他的腰,她结结实实倒在了一个小苍兰香味的怀抱里。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楚恒那双低头俯视的眼睛。
“对不起!”
黄怀予立刻撒开手,想往后站,可是身后腰上那只手突然多了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量,把她牢牢按在怀里。
“人多。”
“小心。”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
灼热的呼吸在她耳边激起细小的涟漪,她不由得缩起了脖子。
……两个人距离太近,她几乎被楚恒一动不动地固定在他怀里,此时浑身都不自在。
楚恒低头看着被他抱着的人,正呆呆地看着他脖颈处,似乎正在发呆,眉头都稍微蹙了起来,好像正在思考什么纠结犹豫的事情。
“在想什么。”
他问。
他的声音贴着她耳边响起,楚恒看见她又瑟缩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看他,很是真诚地实话实说道:
“我没带酒精湿巾。”
“如果你也没有的话,那要麻烦你忍忍了,等我们到站下车才能去买。”
楚恒站在原地。
他反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什么意思。
“……嗯。”
黄怀予看见楚恒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桃花眼弯起来,似乎是在口罩里笑了。
“我确实是在忍。”
车厢一个转弯,她被他抱得更紧。
……
苏琬和谷奕被挤到了另一个角落。
谷奕一米八/九人高马大的大高个,此时此刻却瑟缩在车厢的一个小小角落里。
这样一个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公子哥,居然现在在这里挤地铁。
他脸上也没有任何烦躁,只是向上举起手撑着车厢顶部,逆来顺受地被压着。
苏琬看着觉得好笑。
谷奕不自在地换了只手,“笑什么?”
苏琬右手腾出一半的位置,让给他。
“后悔吗?跑来跟我们一起挤地铁。”
“……哪有这么夸张。”谷奕摸摸鼻子,“我都住了一年楚门一中的学生寝室了,还怕这个。出来玩就是为了体验嘛。”
苏琬望了望周围,全都是上班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挤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回家,脸上都是半死不活的表情。
苏琬高三的时候,也经常见到这种表情。
可是不一样的是,这些上班族脸上,更多的是一种平淡的麻木。
她缓缓眨了眨眼睛。
自己以后也会是这样吧?对她来说,挤地铁是没有选择的平凡生活,但是对谷奕来说,挤地铁是难得有一次的新奇体验。作为云省五十万普通平凡的文化生之一,参加高考是她唯一的人生选择,然而这条自己千辛万苦一步步升学走过来的道路,却是被谷奕母亲当做惩罚的警戒方式。
地铁的轰隆声向前,像是正在过隧道。
两人的倒影映在透明的门上,互相交叠,互相面对,可是方向却相反,好像终究要去往不同的远方。
……
谷奕没注意到她在想什么,只是盯着手机,兴高采烈地说:
“我看了天气预报,20号和21号都是晴天,我们那两天就去长城!”
“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看见牧夫座流星雨!”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显得有些紧张,一向漫不经心的长眸里却带着些许不确定,不敢看苏琬,悄悄低着头。
可是下一秒,他还是没忍住般抬起眼看她,额前那缕挑染后微卷的发丝缓缓落下来,落在眉间,衬得他锋利的眉眼此时此刻变得柔和许多。
苏琬猝不及防对上少年的眼睛,心突然一动。
她低下头。
“好。”
“本书以求其质,本诗以求其情,本礼以求其宜,本易以求其道;勿展无益之书,勿吐无益之话,勿涉无益之境,勿近无益之人。”出自北京雨儿胡同齐白石旧居对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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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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