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地崩裂。
所有遮掩、躲藏、慌张、谎言都好像一下子被掀翻了最后一层遮羞布,阳光照进来无处遁形,只能尖叫着抱头鼠窜。
堤坝被冲毁,汪洋大海卷起滔天骇浪,冲破了所有理性的关卡,她浑身发抖,终于深呼吸几口气崩溃般吼出来:
——“对!我喜欢你,可以吗!”
黄怀予一把挣开他的手,猛地抬起头,对着楚恒的眼睛。
“楚恒!我喜欢你!”
“我告诉你我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
“我喜欢你,那又怎么样?”
“你随随便便送我去医院我就能心动,你让护士借给我一个热水袋我就能挂念好久,你去酒吧演出两次我就能做梦梦见你十回,你好高贵,你好高高在上,你勾勾手指我就过去了!”
“你以为我很愿意管别人的闲事吗?你以为我很闲吗?世界上难过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就非要天天劝你鼓励你呢?我是红十字会,我春满人间,我是雷锋啊!我自己都过得一团乱麻天天崩溃我还天天给你灌鸡汤!”
“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你为什么老是对别人冷冰冰就对我笑?你为什么来质问我是不是在躲你?你为什么每天晚上给我发你的照片?”
“你为什么要我记得和你的第一次见面不然你就不高兴?你为什么当着冯尽欢和卫语的面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你为什么抱住我一起滚下山坡?”
“我喜欢你怎么了?那又怎么样?你他大爷的又不喜欢我!你勾引我干什么?你做这些事情干什么?”
“你会喜欢我吗?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你喜欢我你不是有病吗?谁会喜欢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我,我亲爸都不喜欢我,如果不是我外婆我早在娘胎里就被人打掉了!”
“谁会喜欢我?我长得那么胖,那么丑,谁会喜欢我?我脾气暴躁,我家里没钱,我俗气透顶,我争强好胜,我再不学着幽默一点、学着插科打诨逗人笑一点,谁会和我一起玩?”
“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我本来在家躺着吹空调看电视剧,多么舒服的暑假,就是因为上网看到有人污蔑你,我脑子一热直接买张机票就飞过来了!帝都热死了,我好热,我要回家躺着吹空调,我要喝我外婆做的绿豆汤!我才不要在这里跟你在这里扯来扯去,我讨厌你!你是我最讨厌的人——”
黄怀予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大力扯到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楚恒强行压下她所有挣扎,紧紧地抱住她,用力地吻了一下她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肩侧。
——“我爱你。”
怀里的人一下子不动了,像是浑身被点穴定住。
楚恒大掌抚过她的头发,把她压向自己胸口,埋头在她耳边吻她的脖子。
“我爱你。”
怀里的人骤然放松了下来,开始有一两声压抑的哭声从他胸口传出来,随后慢慢哭声越来越大,她抽噎着攥紧了他的衣角,泪水决堤一般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楚恒任由她哭,紧紧抱着她,一言不发只是缓慢地吻她脖子。吻到最后,大手轻轻地揉她的发丝,把她头发绕在指间,像安抚小猫小狗一样揉她的后颈。
等到哭声慢慢变小,他又说了一遍。
“我爱你。”
怀里的人好像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扭了两下,被吻过的耳廓有点红,好几秒之后楚恒才听见胸口传出小声的闷闷的声音:“别说了。”
“我会说到你相信为止。”
“你信吗?”
“不信的话,我会一直说下去。”
“刚刚那些话,说出来心里会好受吗?你知道的,你知道你自己不是那样的。”
“黄怀予,别回头看。往前看,看我。”
……
黄怀予,别回头看。
太平洋深处引发风暴的是自己,浓雾中镜子里的敌人是自己,世界末日你杀光了所有人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自己。
别回头看。和过去的那个自己,说再见吧。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眼泪来得汹涌肆意,鼻尖酸涩一片。
攥住他衣角的手,慢慢地松开,又缓缓往上抬,最后一点点回抱住他。
她明明紧闭双眼,却好像能看见黑暗迷蒙中,那个破碎的卑微的千疮百孔的自己,也正一步步蹒跚着朝她走来。她伸出双手,抱住了那个人。
光幕碎裂,天地变换,一瞬间世界又只剩她一个人。
她睁开双眼,墙边暗黄落地灯笼罩出圆润静谧的氛围,窗外月光绵绵,冷色如钩。
自己正在面前人的怀中,迷蒙中正对上他那双比月亮还美的眼睛。
泪痕被他温热带着一点粗糙的手指擦去,楚恒那双桃花眼此时柔和而缱绻,眼角带着点湿润,瞳孔清亮无比,眼里闪着她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温柔和爱意。
“又把眼泪蹭到我衣服上了。”他声音带着点哑。
黄怀予脸一垮。
他笑了一下,手指蹭过她的脸,又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蹭吧。”
“我是你的。”
*
黄怀予在卫生间里待了快四十分钟。
水汽氤氲,热流弥漫,她脑子空空地盯着花洒上面反射出来的自己的脸,实在是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门外的那个男人。
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
距离她躺在楚门家里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刷微博的时候,才刚刚过去了六个多小时。
这六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这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都干了些什么?
事情怎么就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
黄怀予呆滞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要不……我还是去酒店住吧。”
“我都订好了。”她小声说。
耳边传来脚步声,下一秒他就站到了自己面前。
“已经帮你取消了。”
头上的毛巾被摘了下来,湿润的黑发垂在肩头,一缕一缕蹭得脸边有些痒,黄怀予抬起头,下一秒吹风机的轰鸣声就在耳边响起,湿润的头发被身后一只大手轻轻柔柔地抚摸。
“……”
轰隆隆的声音一下子掩盖了其他所有心跳声,黄怀予攥着拳头站在原地,低着头乖顺地任由身后的楚恒给自己吹头发。
两人面前的洗手池上方有一面镜子,他比自己高一两个头,此时两人都站在镜子前,这个高度刚刚好。
温热的干燥的风吹过脸颊,透着红的皮肤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刚刚沐浴后留下的蒸腾水汽,还是因为当事人越来越高的体温。
他的手指轻轻穿过发丝,一点一点拂动,时不时触摸到皮肤,混着吹风机温暖柔和的风,像是最舒适的按摩,黄怀予眯着眼站着,感觉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轰隆声停下,世界又恢复安静。
黄怀予刚刚睁开眼睛,对上镜子里他的眼睛,耳边就传来一声很轻的笑。
“困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不是。是你吹得太舒服了。”
正低头给她发尾抹护发精油的那人,动作突然一顿,抬眸,望向镜子里的她。
黄怀予还没读懂这一眼里有着一些什么情绪,下一秒身后就被压上一具温热的身躯,她被身后的男人抱住,右边肩膀上传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刚刚吹干的头发扎得侧脸有些痒。
“好香。”
他埋在她脖子边,声音很哑。
黄怀予突然觉得自己也是个不怕死的,这种时候居然还脱口而出一句:
“用了你的沐浴露,现在身上是你的味道。”
这一句话出来,身后那人明显浑身都抖了一下,她立刻感觉到抱住她的两只手臂收得更紧,楚恒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紧紧贴在她身上,灼热粗重的呼吸打在她肩膀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小的痒意。
黄怀予被搂得太紧有点不舒服,才扭了一下就突然感受到身后什么东西好像抵住了自己。
“!”
她瞬间老实了,一动不动像站军姿。
此时小小的空间里空气迅速升温,相触的地方像是野火燎原,高大的男人从身后用一种完全包裹的方式紧紧抱住自己,头埋在她侧颈,轻轻地吻她的耳朵,身体温度像是发烧一般滚烫,呼吸声粗重而急促。
他脸上遍布红晕,柔软的唇擦过她的耳后,又微微张开唇瓣想/含/住她的耳垂,即将要触碰到的前一秒又硬生生停住动作,深呼吸几口气,最终还是咬牙忍住,只能重新吻上她的头发,去闻她的发香。
……
黄怀予迷迷糊糊想,她只是说了两句话,为什么楚恒就一副快要发情的样子?
她又想起之前那天晚上在残长城的山林里,两个人滚得浑身是土,又是流血又是崴脚,安全都还是个未知数,这种情况下,他一个那么洁癖龟毛的人,居然也能硬生生莫名其妙被她摸出了反应。
黄怀予没谈过恋爱,但是理论知识很丰富。
所以她看着镜子里的他,非常真诚地问了出来:
“男生都这么容易起反应吗?”
听到这话的楚恒突然停住动作,抬起眼,**未消的眸子里已经闪过冷意。
“男生?”
他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
“你很感兴趣?”
“……”黄怀予尴尬笑笑,“我只是比较好奇。”
楚恒嘴角一下子垂了下来,表情变得有些冷,把她转过来,面对面看着她。
“不许好奇。”
“别的男生的所有事,都不许好奇。”
黄怀予从小到大最讨厌“不许”这两个字,不管是家长还是老师,只要对她说不许,这件事情就算她一开始没打算干,那她最后也一定要干一干。
她歪歪头,突然觉得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楚恒,于是直视着楚恒的眼睛。
“那我应该好奇谁的事?”
楚恒盯着她。
“我。”
“你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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