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很快传来了声音，她偷偷往外看，那些人明明人高马大，比中原中也大了甚至一轮有余，但是看到他却不敢认似的确认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后立刻如鸟兽散。
不对劲。就算是他再厉害，百十号人不可能打不过他一个人。为什么那些人都看到他之后避之不及？
“入江，休息好没有，休息好了就走吧。”
她从地面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看了一眼方圆百米无活物的真空状态有些不理解。“他们都怕你？”
“可以这么说。”
她走出房间。又戴上了连帽。“为什么？”
“他们太弱了。”他看她走出来，引着她往出口的方向走。
“那也不对。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百十来号人，打不过你一个？你身上有热武器？”
“我自己就是个武器。”他蛮不在乎的开口，他往上踏了几个阶梯却发现脚步声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她。“怎么了？”
“中原君，你是人，不是武器。自己的定位要摆清。”
——你是人，不是武器。
他笑了一声。“随你吧。那你怎么理解那群人跑掉了？”
“你身上有病毒。”
“那你还敢跟我走在一起？”
“你那病毒传男不传女。”
中原中也：……我上一次这么无语还在上次。
他被她的胡说八道气到笑。“是吗，你怎么知道？”
“一路上女性都对你很友善，男的看你就只想跑，这不正好证明了，病毒传男不传女吗？”
编的跟真有那回事一样。
她走出擂钵街的凹陷范围，肚子突然叫了一声。肚子叫的声音太大，被中原中也听了个正着。他回头看她。“你没吃早饭？”
“吃是吃了，不过没吃多少。”
“去买点吃的？”中原中也看她一脸的不高兴。“怎么了？”
“没钱了。”
“你钱呢？”
入江遥委屈巴巴的叹了口气。“被人抢走了。本来带的钱是想买你消息的，结果刚走进来十分钟就被人打劫了。本来我想丢钱出去跑路的，可是他们拿了钱还不知足。”
“多少?”
“……五万块。”
五万块！真有钱！“等着！”说着他没好气的又走了下去。过了十分钟左右又回来，没成想她丢了五万，却回来七万块钱。她将剩下的两万还给他。“多了。”
“拿着吧。”
“你打劫，不好的。只有这五万是我的。不属于自己的钱不能拿。”
白皙的手将他揣兜里的手拉出来，将剩下的两张一万日元郑重放在他手里，然后用手掌将他的手指往里扣握住那两张皱皱巴巴的钞票。
他也不在乎这点钱，直接揣进口袋。“不要拉倒。”
二十多岁也这德行。不属于自己的，多一分都不要，不管是一块钱，还是十个亿。
两人去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牛奶对付了一顿‘上午茶’。然后走进一个小公园里。他直接坐在长椅上抬眼看她。“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吧。”
他看着入江遥的眼睛也在看着他，四目对视的时候能看到她眼中的平静。她拿出了一个包了可爱保护壳的IPAD。“你昨天问我的问题，我昨天没有考虑好，所以不能给你答案。所以我一晚上都在考虑你给我提出的问题，我现在考虑好了，给你答案。”
中原中也竟然看到她拿出了一个IPAD十分震惊。
……她那么早就养成带IPAD出来汇报工作的习惯了？
“但是在那之前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请你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我。”
“第一个问题，你现在所做的所有违法犯罪的行为中，有无‘我想犯罪，所以我要去犯罪’的行为？”
“不是。”
“第二个问题，你杀过人吗？”
“是。”
“第三个问题：杀人是主观故意‘这个人没激怒我，没招惹我，只是我想杀人，所以去杀人’吗？”
“……不是。”
“第四个问题：杀人之前、过程中、之后，有无因为杀人而感到心情愉快？”
“不。”
“如果你的生活可以不杀人而活下去，你会选择去杀人吗？”
“……不。”
安静了一会儿。入江遥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她抬眼看着他，划了两下屏幕。
“第一个问题：你说横滨这块地方没有那么多合法合规，我见识到了，因此我的回答是——离开横滨这块土地，尤其是擂钵街这种无法律、无秩序的地方，到别的地方去。”
“第二个问题：你说你去上学没人支付学费，没人管你吃穿用度的问题，我的回答是——儿童养护设施。另外国家有相关的父母双亡的儿童的补助金。儿童养护设施可以住到十八岁，儿童自立援助设施可以住到二十二岁。另外如果去学校上学，学校了解情况后你可以主动申请助学金、奖学金，以及校内兼职获取收入。如果有人吞没你的补助金，可以申请法律援助。”
“第三个问题：你目前已经有犯罪事实的问题。目前你未满十六岁，属于未成年人，根据你的犯罪事实，如果犯罪程度较轻，是可以免除拘留，如果犯罪事实较重，也不会死刑，只会拘留。但是是否拘留还是由家庭裁判所来裁定。因为你还未成年，不会由裁判所直接裁定。而你目前是父母双亡的前提，如果你所做的一切都并非是你主观故意。而是接受别人委托，以‘活下去’为前提的犯罪，且认罪态度良好，家庭裁判所会适度轻判。”
“第四个问题：知道你杀人之后我是否放弃将你拉出现在的环境。我的回答是——不放弃。”
她合上了平板电脑。“我昨天考虑了整整一夜。中原君。在我看来，杀人也好，犯罪也好，都是不可原谅的事情，我也一度想过，世界上没有犯罪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还非要去保护犯罪者，可是我翻遍了律法，能致人死地的法条寥寥无几。为什么律法不将犯罪的人全部处死，而只是选择惩役，拘留？因为社会相信人能够改好，希望能给犯罪者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哪怕是恶人，罪人，进入裁判之后，也必须要有律师为其辩护。警察也是一样，不管是没有犯罪的人，还是犯了罪的人，在救助这一点上，都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当然，我们不能排除人心与道德放在天平上衡量的时候做出的最终选择。”
“第五个问题：杀人者不可原谅吗？我的回答是：看情况。如果因为自己的喜好杀人，这种人绝对不可原谅。但是如果是客观被迫，且认罪态度良好，积极参与改造，未来不再犯罪，不再杀人，一心向好。社会会给予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但是杀人者无法获得受害者亲属的原谅。也不能勉强受害者亲属原谅。犯罪者也不能因为犯过罪，被其他人歧视的时候喊冤，感到不公平，因为这就是犯罪的代价。在犯罪与否之间，选择了犯罪，就等于是选择了一条必定会被人指指点点的路。如果没有做好这种心里准备，那就不该犯罪。”
“最后一个问题：我能否救的了你。我的回答是——这取决于你自己。我已经把绳子丢给了你，如果你想离开沼泽，就抓紧绳子往外爬。沼泽想要留住你，会用泥浆拉住你。甚至会有在泥浆里却够不到绳子的人也会拉住你，希望你与他们一起沉沦。如果你松开绳子，那么谁也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有着坚定的信念爬出沼泽，才能有机会把身上的泥浆洗干净，否则你身上永远都是脏的。”
“中原君，不要想着逃避。法律的制裁虽迟但必到。犯罪者必定需要付出代价，但是你年龄还小，属于未成年，不同于成年人，未成年人的可塑性更大，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并不是现在就能决定的。所以对于未成年犯罪也是教育为主，惩罚为辅。法律的作用是约束人的行为，而法律中的处罚也是告诫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希望你能够坦然的接受处罚，迎来新的人生。整个社会其实都在努力帮助未成年人，既然全社会都在帮助你，希望你也能接受这份帮助。最轻松的情绪是坦荡，最疲累的情绪是提防。”
他抬眼看她。十七岁的入江遥，胸前抱着IPAD，不服输的看着他。比起二十好几岁滑不留手的入江遥，他其实有很多话可以拿来刁难她。毕竟大道理谁都会说。这种大道理在他这里到处都是破绽。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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