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以后,秦城从边塞传回消息,突厥没有举兵复国的迹象。
胡家峪那边,地方官员“畏罪自杀”,在府上发现秦廷安排的“罪证”和“自罪供词”。
从胡家峪的结果来看,这一局看似,是秦廷赢了。
温见博不会让秦廷就这么轻易脱身,借由无名矿山监管不力的罪名,连带整治了胡家峪的官场,将秦廷的人,砍的砍,贬的贬,刮掉秦廷一层皮。
斗得有来有回。
无名矿山被封了,阿史那达图也死了,被陛下判的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牺牲阿史那达图一家,总好过实行集中营计划,温见博反驳过,也拖延过,终是失败,折中之下,也只能默认这个结果。
这场斗争,又似乎没有赢家。
温振也变得没那么喜欢在金风月苑喝酒了,因为总有顾浪或沈朿在那等他,他也不想见到胡世冲。
他也不想见秦褚臣,所以去城西喝酒都避开他的辖区。
去城西喝酒可以监督城西的情况,炸桥的人还没查出来……
见嬴子骞的机会倒是变多了,想起秦褚臣发现他喜欢上嬴子骞,心情又很复杂,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没法不当一回事。
入夏,邓义禹大婚,婚后经常跟温振出去喝酒,因为回家和清云郡主相处很尴尬。
因此,温振处理完公务都会来找邓义禹,一来二去,见嬴子骞的次数就变多了。
邓义禹每次邀嬴子骞一起喝酒,嬴子骞都会婉拒,每次拒绝前,都会下意识看温振一眼。
邓义禹曾私下和温振说,嬴子骞没有嬴诚飞作陪,和他们喝酒也很尴尬,能理解。
温振却感觉,嬴子骞在躲他,不知为什么,有些难过。
明明什么都还没发生,他却已经多心到陷入失恋的伤感,不由多喝了几杯。
嬴子骞确实在躲他,却不是因为秦褚臣的话。也许有几分这个原因,但不全是。
上元节刺杀那晚,他发现插在狼卫身上的弩箭看着像朝廷军用的款式和尺寸,后来又对比从温相身上取下来的弩箭,发现一模一样。
可以确定,弩箭就是在那屋顶射出来的,那波人,射了温相,又射了狼卫。
自相矛盾的情况……
后面,他去兵部查阅领用军弩的名册名单,发现一个名字赫在其中,他哥嬴子翟。
上面的时间是上元节前一天,当天领,当天还,领了七张,用于训练。
但,真的是当天领,当天还吗?
他后面又询问当时在场的禁军。
有士兵回忆说,嬴子翟并不是一开始就在,是桥爆炸后,才跟在温振后面出现的,当晚带领北衙禁军护驾的是秦褚定。
嬴子骞不想怀疑自己的兄长,但种种迹象表明,嬴子翟可能参与其中。
一箭便射中温相的左膀……
即便开脱说本想行刺陛下,只不过误伤温相,射中狼卫的弩箭可不是这么说,箭箭直中要害,杀伐果断,没有一支浪费的……
能全身而退的身手……不知为何,他只能想到他哥。
有一晚,他们都在家,他问嬴子翟:
“哥,上元节那天……你是不是在屋顶?”
嬴子翟一顿,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我在执行陛下交代的特殊任务。”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以兄弟俩的默契,嬴子骞感觉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事后,嬴子骞不禁时常揣度圣意。
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与民同乐?非同乐不可吗?太子和二皇子都不与之同游,是不是就是一种蛛丝马迹?
他忘了,太子与二皇子被元帝关了禁闭,一些猜疑实属多想。
知道是自己兄长伤的温相,嬴子骞心情复杂,面对温振时心里有愧,所以不自觉躲避。
近来,温振时常出入城西,时常夜里一壶酒,倚高楼,望长安,满脸沉思。
嬴子骞几次楼下经过,看到他这样,都会想:这人又在琢磨些什么……是否发现了上元节的猫腻……
时间就这样过去,一眨眼入了秋,又是一年秋狝季。
上一年发生太多事,元帝决定让大家都放松一下,点了一堆人浩浩荡荡前往麟游围场,规模远胜前年。
第一天的开猎仪式上,刘煜衡远远看见秦贵妃,想起他的外室——永王亲妹临死前亲口对他说的秘密。
“我心底……一直压着一个秘密……你还记不记得,秦贵妃与我同一年有孕……生产那天,你不在……宫里有人来,说秦贵妃难产,诞下死胎,说这是个好机会……
说我的血脉和永王更亲近,要将我的孩子抱到宫里去替代秦贵妃的死婴,将来辅佐他登基为皇……现在的孩子是外面抱来的,流民的儿子……
你别怨我……这也是我的执念……我不能放过李敬棠……我说给你听,是希望你将来辅佐君王,别误伤了咱们儿子……”
她语毕,一命呜呼。
说来,也许是她常年为永王的死郁郁寡欢,此后就再也没有怀过。
而秦贵妃,难产伤了身子,从此无法生育,二皇子就成了她唯一的儿子,因此备受她和元帝的宠爱。
二皇子长得更像永王亲妹,但也长得几分像元帝,毕竟两人同父异母,倒看不出什么异常。
上元节刺杀的第二天夜里,刘煜衡曾到秦府和秦廷商议,双方都表示炸桥不是自己所为。
这不得不让刘煜衡猜疑,也许是永王的旧部……
他还不知道换婴的那个人是谁,他要将那人找出来……
刘煜衡的目光回到秦贵妃身上——她一定知道。
如果秦贵妃知道,是否意味着秦廷也知道?刘煜衡的视线又转移到秦廷身上。
但商议那晚,看秦廷疑惑的神情,又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看来,他还是要找个机会探一探秦贵妃的口风……
此前,他从没想过要争些什么,如今为了儿子,也不得不争上一争了。
他怕秦廷下手没分寸,连累李汉雲,秦廷是斗不过温见博的。
当天夜里,正当所有人都准备休息时,忽然从围场外围四面八方传来野兽的哀嚎。
嬴子骞和邓义禹等人骑着马,分头前去查看。
一头威风凛凛的霸王猇奔跑在嬴子骞马侧,它已经完全被嬴子骞驯服,元帝这次特地吩咐嬴子骞带它出来溜溜。
那矫健的身躯融于夜色,只能看到一双绿光的眼睛在移动,它一声仰天长啸,压下去多少野兽的嚎叫。
温振被野兽的哀嚎扰得心神不宁。
大部分随行的禁军都去查看情况,这个时候皇帝身边的守卫最是薄弱,别是有心之人特地设下的圈套吧?
他不放心温见博,特地到老爹的营帐守着,自从上次温见博受了伤,他就格外在意老爹的安危。
“爹,您没事吧?睡了吗?”
温振在营帐外喊道。
“没事,你怎么……”
温见博话没说完,元帝的营帐忽然传出巨大的爆炸声响,他急忙起身出来查看。
两人朝元帝的营帐方向看去,那边火光冲天,照亮整个夜空。
又是爆炸?难道是上次上元节炸桥那波人?温振皱眉。
“有刺客!”
“有刺客!”
“抓刺客!”
……
温见博披上外衣,匆匆赶去元帝身边,温振无法,只能跟在温见博身边,护着他前往。
越靠近皇帝营帐,刺客越多,场面越混乱,哪哪都是散落的火苗,烧了不少营帐。
在专属于元帝的、最大的营帐前,许多人都聚在那里,秦贵妃、太子、二皇子、三公主……
北衙禁军将元帝围在最里面,嬴叔嵇、秦廷、秦褚定在外面带头厮杀。
“陛下可安然无恙?”
温见博赶得气喘吁吁。
“朕、朕没事……”
元帝身上狼狈不堪,头发都烧掉了一些,惊魂不定。
很快,主营帐附近的刺客都被处理干净。
温振将温见博送进保护圈,自己站在外围,和北衙禁军一同警戒。
太子李汉霄左看右看,找不到大公主李云瑶,忙问三公主,“茵茵,你和云瑶同个营帐,云瑶呢?”
“回殿下,茵茵不知……”三公主被吓哭了,语带哭腔,“骚乱的时候,姐姐听到外面有声音,就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
李汉霄和温振闻言,都浑身一僵,有种不详的预感,怕不是薛骐也牵扯其中……
这边结束后,嬴叔嵇命人去打探其他地方的消息。
最先回来的一个侍卫说,有部分刺客躲进密林,嬴子翟校尉带了禁军进去搜捕。大公主不知为何也策马进了密林,正在寻找大公主。
后脚,又有一个侍卫策马回来说,嬴子骞中郎将已经封锁好北边的豁口,正赶往密林,一同抓捕刺客。
李汉霄忽然喊温振的名字,“温振,本宫实在担心大公主的安危,不知你能否替本宫跑一趟,去接大公主回来!”
此事非同小可,他现在身边能信能用的人,只有温振——也只有温振能灵活应对。
温振看了看温见博,现在这里有两个大将军,场面也已经得到控制,应该没人蠢到这个时候对他老爹动手,他暂时离开应该也无妨。
温振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但他没办法拒绝,只好认命,牵过探子的马,赶往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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