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振,我告诉你个秘密……薛骐其实不是薛骐,当年死的是他哥哥,他们是双胞胎,他才是我爱的人,他叫……薛骆……”
李云瑶泛起泪光。
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喊过了,只轻轻呼出他的名字,都能让她心痛不已。
“我父皇杀了他哥哥,我怎么面对他……但我还是死皮赖脸,乞求他留在我身边……上元节那天,他消失了一整晚,我就知道他可能要出事了……
那老混蛋辜负我母亲,又杀了薛骆哥哥,现在让太子来审我,既让我们手足相残,结果令他不满意,又能无尽责太子徇私,随意拿捏,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毁了我所有的爱,个老混蛋,我现在想杀了他倒是没错的……”
李云瑶笑得傲然凄凉,即便是落魄的现在,仍有一种凌厉的美。
“去他的皇帝!去他的公主!我只是爱上一个普通侍卫,何罪之有,何错之有!他对我,没有一丝丝父爱,又凭什么指画我的人生!他让我感到恶心!”
她的厌恶溢于言表。
那一刻,温振终于明白,她要反抗的不仅仅是皇权,还有父权。
临了,她对温振说:“对不起,帮不了你升官了,小温大人……你走吧,这菜……就先留着吧,我饿了会吃的……”
温振从李云瑶那里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想了一夜,想着第二天到东宫去问问李汉霄。
现下,只能从薛骆入手,他对薛骆此人并不了解,也许太子知道得多些。
翌日,他一大早到东宫,发现顾琮回、顾浪父子俱在。
李汉霄眼角有泪,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怎、怎么……了?”
温振一愣,忘了行礼。
顾浪看着他,“大公主昨夜在狱中自缢身亡……”同样红了眼睛。
温振呼吸一窒,心里堵得慌。
他昨天怎么没留心?他若及时发现,也许就能救她一命……
但不知为何,以她的骄傲,一死,或许也是种不错的解脱,是她心之所愿……
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过了许久,李汉霄才回过神,喃喃自语。
“狱官说晚上送饭时,她对牢中食物粒米不沾,唯独把你正午送的冷掉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也好,至少是吃饱了上路的……”
初听李云瑶死讯,温振茫然得不知作何反应,乍一听到她把他送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不知为何,眼泪瞬间飙上来。
他仰头叹息,极力克制自己。
后来,温振去见了薛骆。
他被严刑拷打,皮开肉绽,吊在刑房。
离开东宫前,温振向太子问了薛骆的情况,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一个出身普通的普通侍卫,和之前知道的信息差不多。
薛骆清醒着,乌青的眼睛肿得有些睁不开了,但温振能感觉到,他正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温振看着他依旧倔强的眼神,心想:能让那个女人深爱着的,又能是什么孬种……也不指望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了。
但他还是告诉了他李云瑶死去的消息。
“李云瑶死了……昨夜在牢中自缢……”
温振缓缓开口,一说起李云瑶,他的心头又忍不住涌上悲伤的情绪。
薛骆浑身颤了一下,脊背一下子就弯了,一语未发,豆大的眼泪先掉到肮脏血污的地上。
“我觉得她可怜……她在最后一刻都是选择你的,从她在密林毫不犹豫为你跟赢家兄弟拼命就知道……她到最后一刻,都轰烈地爱着你……”
温振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薛骆仍一语不发。
“你是她的人,间接就是太子的人,太子很可能会被判谋逆,罢黜东宫之位都是轻的。她因你而死,为不拖累太子而死。你心里若还有一点她的位置,就替她保护好她弟弟……”
许久,薛骆才道:“小温大人,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确实不知道对方是谁。每次行动,都会有封信出现在我枕头下。
起初,我不信,上元节我也只是去看看……但我看到有机可趁,就忍不住出手了,何不趁机把水搅得更浑一点……对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既能杀皇帝,失败又能推给大公主和太子,幕后之人毫无损失。
“你就没想过会连累李云瑶吗?”
“出了事,我一力承担……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薛骆的声音越来越哑,似有哭腔。
温振没有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走出数十步,听到身后关门的狱卒大喊:“他咬舌了!快救人!”
人没救回来。
薛骆跟着李云瑶走了。
第二天,温振被叫去延英殿,两个罪人都死了,案子查不下去,温振被叫去商议接下来如何处理。
还有李云瑶和薛骆的尸身……如果可以,温振想申请将他们合葬……但,想也知道不可能。
温见博、秦廷、嬴叔嵇、胡狄、牛中瑞等人都在,站于两边,文官一边,武官一边。
太子居中跪着,正禀报查案结果,说话时而停顿,时而沉默,没有自信,没有底气。
没查到什么,当然无话可说,但他现在要交差……事关他一母同胞的皇姐,也就事关他,皇帝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在等待着皇帝非难,仿佛非难注定会发生。
他身子伏得极低,几乎趴在地上。乍一看,温振还以为他要“伏法认罪”了。
温振跪在他身后不远,低头听着。
他也有同样的预感,人有些麻木,却也只能受着,还是会时不时想起李云瑶的死。
哪知,元帝开口第一句,就把话锋转向温振。
“温振,你为什么到大牢去见薛骆,告诉他大公主的死?是想言语杀人,让这件事死无对证?是否有人授意你这么做?”
**裸的怀疑。
除温见博、李汉霄不动,其他人都看向温振。
伏地的李汉霄,别人看不见他神情,他早已汗流浃背,眼里闪过惊慌的神色。
元帝是想对他下手了?
只有温见博是真正的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温振浑身一颤,难以置信,随后很快沉静下来,仍低着头,沉声反问:“陛下觉得臣参与其中,欲对陛下不利?”
平静的声线,带来的压迫感却像极温见博。
元帝却提起一件往事,“李云瑶之前就跟朕说过要嫁给你,听闻你在狱中也说过即便她贬为平民也依旧要娶她的话……你与她,恐怕关系匪浅吧?”
“回陛下,只不过玩笑话罢了,为的降低大公主防备,套出薛骆的情报。臣利用大公主的死,对薛骆怀而柔之,试图套出有用的口供。
薛骆说他什么也不知道,是有人将书信置于他枕头底下,利用他干扰视听,在那样情境下说出的口供……臣信。”
“……依你之见,这案子还能怎么查?”
温振停顿了一会儿,才说:“臣要找兵部尚书邓大人商讨一下,如此大量的火药是怎么制出来的,或许到时会有线索……”
“……言之有理,那就这么办吧……”
一切又回到死胡同,似乎还得依赖温振……元帝看了看温见博的脸色,似乎才意识到刚才的质疑多么荒谬。
明明是他放权让温振查的,不见薛骆又怎么查案?
他尴尬地假咳两声,“还有没有事?没事就退朝……”
刑部尚书胡狄连忙出列,拱手道:“陛下,大公主的尸身……该如何处置?”
一想起李云瑶,元帝又来气了,怒道:“薛骆诛九族!至于李云瑶,削除宗籍,贬为无名氏,不得立碑,尸身直接弃乱葬岗,此后宫中任何人不得再提起她,违者杖毙!”
话了,还有意无意瞥李汉霄一眼。
“为了个男人,竟要置朕于死地,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朕之前给过她机会!哼!”
元帝甩袖离开。
温振猛地抬起头,灵魂震颤。
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他难道还不知道?导致李云瑶一步错,步步错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他会不知道?
李云瑶做错了什么,要落得这个下场?平民都不是……无名氏?乱葬岗?他果真如李云瑶所说的,没有一丝丝父爱。
君不君,父不父……他效忠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抛下老爹也要去救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温振第一次对自己当官的信仰动摇了。
李汉霄以罪臣之姿一直伏在地上,直到元帝走远,也未敢起身,还是温见博扶了他一把。
元帝对李汉霄,却是没有说要怎么连坐惩罚,大抵这一关,李汉霄是过了。
温见博见儿子也还愣愣地跪在地上,又去扶他起来,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别气馁,会查出来的,你去找你舅舅问问也不错,没准真能商讨出什么……”
“爹……您有何看法……有怀疑的对象吗?”
温振沙哑地问,准备温见博指哪,他就打哪,他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
温见博身体一顿,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又不好多说,只能摇头叹息,又拍了拍他肩膀,说了句:“终有一天,事情会浮出水面的,不急……”
温振红了眼睛,心中苦涩,有口难开。
他再三尝试,还是无法给温见博回句什么,嘴唇紧抿,拳头松了紧,紧了松,最后只能从嘴里沙哑地挤出一个无力的“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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