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嬴子骞一行赶到营寨。
嬴叔嵇、嬴展带人在门口迎接,在场的还有秦城、秦褚臣。
一看见嬴叔嵇,这位玄武国战神,温振狐狸尾巴都夹起来了,余光瞥见秦褚臣,那显眼的黑色单眼眼罩,他狐狸尾巴夹得更紧了些。
没事的,假装不认识,没见过他就行,他现在满脸胡子,皮肤黄黑,没人认得他。
但他就站在嬴子骞身后不远,还是陌生面孔,怎能不惹人注目,嬴叔嵇从一开始就盯上他了。
秦褚臣同是,觉得他身形眼熟,眼睛不由自主盯着他。
嬴子骞跳下马,给嬴叔嵇行军礼。
嬴展迫不及待问:“这一路可顺畅?”
“一路平安……”
“诚飞呢?”
“他身上还有伤,等休养好了再过来。”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嬴展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家就嬴诚飞一支独苗,可千万别出事了。
嬴叔嵇说:“将物资拉进去清点,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温振一再确认嬴叔嵇的眼神,发现他确实指的自己,身体不由顿了顿,领命,嬴子骞也顿了一下。
经过秦褚臣时,秦褚臣用刀鞘拦住温振的去路。
“这位是?”
他倏地凑近,眼睛像毒蛇一样打量温振周身。
温振低下头,并不与之对视,声音也压低了些,“在下……嬴子追。”
“胡子这么长……我怎么没听说过嬴家子字辈还有你这号人物?”
温振正打算用同字糊弄过去时,嬴叔嵇回头打断秦褚臣。
“他是我收养的义子,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子追,还不赶紧跟上。”
“是。”
秦褚臣没再刁难他,心里却百分百肯定这个嬴子追有问题。
进到最大的主营帐,只剩温振、嬴子骞、嬴展、嬴叔嵇四人时,温振还是忍不住问嬴叔嵇:“元帅认出了我?”
嬴叔嵇坐下,瞥了他一眼,“你的眼睛和你母亲的一模一样。”
语气很平静,但温振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
乖乖,战神该不会对他娘还余情未了吧?太惊悚了!他心里咯噔一下。
嬴展捧着温振的脸,粗鲁地左右端详了下,调侃道:“背着你爹偷偷跑出来的吧?”
温振尴尬地笑了笑。
看样子,他还不知道他在长安的“光荣事迹”,不过温振也不想过多解释。
他似乎也忘了他小时候骂过他的事……心真大……温振心虚地想。
嬴叔嵇让几人坐下,询问嬴子骞朝廷可有交代什么,嬴子骞将温见博交代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说到方天朔,嬴叔嵇并未惊讶,似乎已经有过想法。
“老展,你将你来到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
嬴展于是娓娓道来。
一开始,秦城、嬴展在边塞驻扎,分为两个阵营。
秦家军、赢家军之间有敌对情绪,谁也看不起谁,各练各的,只要不影响大局,嬴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战争爆发得突然,嬴展逐渐发现事情不对劲。
他几次去找秦城,想要共议御敌之策,秦城表现得很消极,一拖再拖,似乎并不打算合作。
只言秦家军负责左路,节度使的募兵负责中路,嬴家军负责右路,只要突厥狼卫来犯就还击。
至于什么战术策略,沙盘演练,地形分析,一概不谈,纯靠拼比人头。
军纪管理也散漫,士兵死亡不注销,逃亡不下编,兵额有缺不招填。
嬴展对士兵伤亡其实心里有数,秦家军营帐却数量不减,点兵、练兵时,人数明显不对。
这时,仓曹参军还说军粮不够,不上战场,他们就只能一天一顿。
嬴展曾私下分别问过三曹参军士兵伤亡人数,可用兵力剩余多少,秦将军是否已向朝廷申请增援,军粮还能撑几天,战马损耗多少……
“他们就像商量好似的,一概不答,表情还如出一辙,说是军中机密,要秦城首肯才能说。
他奶奶的!老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阿猫阿狗的典官都敢在老子头上撒野!呐,就是你们刚刚在门口看到的,戴官帽的那三个窝囊废饭桶!”
嬴展骂骂咧咧。
温振摇头,“他们要吃空饷,这些信息肯定不会让你知道……即便登记,也是弄虚作假,难以查出,账上记着朝廷报来的数量,实际贪腐多少,谁知道呢?”
嬴展摇头,叹气道:“我以为元帅过来,他们会有所收敛,但送过来的物资还是少得可怜,搞得我们时不时还要饿肚子。这中途,一定有什么问题……”
嬴子骞点点头,随后小声道:“温相考虑到有可能出现这个情况,早已做出调整,后面送来的物资都是虚报数量,如果不实点实记,战后对账一定有问题。”
为了多留些证据,他还特意晚点出发。
“这都不是重点……”嬴叔嵇打断三人,“老展,你接着说。”
嬴展又叹了一口气。
“我在这边得不到任何信息,只能私下让人悄悄送信回长安,想告诉元帅这边的情况,寻求支援。
但迟迟没有消息,已经远超正常往返的时间,我想大概,送信的探子应该已经半路被做掉了……”
后面,他又多番尝试,信鸽也用上了,消息都石沉大海。
苦撑一段时间,终于等来嬴子翟带兵增援。
嬴子翟到的那晚,河东节度使方天朔热情款待,想留嬴子翟在节度使府留宿一晚,表示要为他接风洗尘,被嬴子翟拒绝。
背地里,方天朔脸色不悦,给他准备了美酒佳肴,还有一堆美人载歌载舞,竟然不赏脸。
秦城打赌赢了,难得嘲笑他,“都说了,这些对他不管用。搞不好,回去还要参你一本。”
但已经没人在意这个。
回到军营,嬴子翟表示想知道目前的最新状况,被秦城和三曹参军劝阻,说舟车劳顿,不妨暂歇一晚,明日再说。
嬴展想私下和他汇报秦城的可疑之处,也作劝阻,但方式不对。
他说夜已深,不妨碍诸位大人休息,嬴子翟想知道什么,可明天再向各位大人了解。
秦褚臣可能察觉到他的意图,说军情重要,既然嬴子翟不累,那么他愿意陪着嬴子翟,一起了解清楚目前的战况。
命人搬来地图、沙盘,名册目录,拉着秦城、三曹参军陪嬴子翟聊了一夜,嬴展根本没有机会和嬴子翟独处。
当夜寅时,突厥狼卫夜袭,烧掉后方一半粮草。
天光之际,狼卫又率兵攻打过来,没有给嬴子翟喘息的机会,秦城、嬴子翟只能带兵仓促迎战。
一说到这,嬴展就颇为懊恼。
“当时我就不应该让子翟出去……等我回神,他就不见了!”
当时,嬴诚飞被留在营地,他与嬴子翟带人出去应战。
战场人头涌涌,杀机重重。天色半亮不亮,还有轻雾,看不清远方。
轻雾中的狼卫形同鬼魅,还到处飞着箭雨,他一边躲箭,一边砍杀狼卫,杀得投入。
突厥狼卫如潮汐一般,来得快,撤得也快。
等天光大亮,尘埃落定,嬴展呼唤嬴子翟的名字,却已看不到他的身影,也无人应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谁能不说是一场阴谋。
此役大败,损失空前惨重,消息倒是很快就传回了长安。
接下来,就是嬴叔嵇亲自出马。
这一顿听下来,始终有股疑云在温振心中挥之不去。
他怎么听着听着,感觉他们是在一点点吸引朝廷的兵力到这,再一点点消磨?
接着,就听到嬴叔嵇说:“我到这之后,总管行军,对军队进行重新编组……”
汇总嬴展、秦城、方天朔和他自己带过来的四方军队,统帅的威严,让节度使和秦城不得不低头配合。
“我看秦家军的第一眼,就察觉出不对劲,他们精神面貌参差不齐,有些人过于高大健硕,没有行军多时的困苦面相,虽极力掩饰,但神情难掩高傲,看着像募兵……
我想,先前秦城虚报兵员是真的,看我到了,就让方天朔的人马顶上,不至于面上太难看。
方天朔报给朝廷的是募兵三万,谁知实际情况如何……”
但他按下不表,没有戳破这个谎言。
嬴展接着说:“好不容易整顿了军纪,粮草军资却出了问题。
前面狼卫夜袭,已经烧去大半粮草,元帅来的时候,带来一批,好歹解了燃眉之急,但很快又供应不上。
期间,突厥连连猛攻,兄弟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士气锐减,要不是元帅坐镇,指不定成什么样子。
物资不是不来,而是来得贼少贼慢,只够半饱,大伙哪有充足的力气打仗。
自子翟失踪后,秦褚臣唯一有过一次举动,就是带了一次队去接应粮草,不知做了什么手脚。
去找三曹参军核对现在的军粮物资,却被告知先前的账本在狼卫夜袭时被烧了,只有近期的。”
核对下来,数量一定是准确的。
温振心中冷笑,真是平账的好手段!
嬴展继续说:“行军长史每天写信催要军资,不见一点效果,我想,应该又是被拦截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让诚飞亲自回长安报信,总算不辱使命,把消息传了回去……”
这一路,嬴诚飞肯定也遭到多次截杀,九死一生,嬴子骞想起他在城门前浑身是血,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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