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宋今棠眼皮一跳,总觉得宋玄青这行为实在是反常。
大房一家人早就做好要和二房分家的打算,现在突然示好,今棠可不觉得他们是醒悟了。
可宋玄章不这样想。在他看来,他是弟弟,兄长认识到错误能主动求和便是最好的结果,就像宋玄青所说,过去的就过去了。
他高兴地笑道:“大哥,你言重了,弟弟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是啊是啊,你大嫂我也说她了,保证她以后不去干那些蠢事。既然玄真回来了,晚上我就让你大嫂好好给大家做一顿吃的,之前你们不是从大伙那儿拿了不少东西吗,正好让玄真和小翠尝一尝。”宋玄青爽朗地笑了两声。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他们二房靠冰粉和观音豆腐在村里换了不少东西吃,宋玄青和朱氏表面上不显,其实一直盯着他们灶房里的粮食。机会一来,这就露出马脚了。
眼见宋玄章要应声好,宋今棠给孟小翠说了声:“表姐,你在这儿等我一下。”然后扭头就朝宋玄章喊:“爹爹!”
小家伙一头朝父亲那边扎去,抱上宋玄章的大腿,娇憨地笑了两声,仰起小脸儿问:“大伯,我家拿冰粉和婶婶们给的菜招待小姑姑,你家拿什么呀?”
宋玄青脸上的笑容一滞,嘴角的弧度凝固,成了一个尴尬的笑。
小孩子的话可以说是童言无忌,可这样被**裸地问出来,他脸上还是挂不住。
宋玄章拧了拧眉,“棠儿,你怎么说话的?什么你家我家,我们和大伯是一家人。”
宋今棠眨眨眼睛,一脸天真地问:“那为什么我们不在一起吃饭呀?”
为什么不一起吃饭?这屋里的大人有谁不清楚吗?
那日朱氏把灶房里的粮食全部藏起来了还拒不承认,两个孩子饿得可怜巴巴的,还是宋玄章去借的米才糊弄了一餐,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当时那种愤怒又挫败的心情。
宋玄章不傻,这一下就品出了大哥刚才的话术。话里话外都是拿他们的吃的,合着他们自己一点没提。
宋玄青被今棠问得脸颊发烫,现在本应该是他和二郎说着场面话,兄友弟恭的场景,却偏偏被一个小丫头给打断了。收起脸上的笑意,宋玄青绷着一张脸,语气也没那般和善:
“二郎,你要是心里对大哥有怨可以直说,没有必要来让孩子说这些话来暗示我。娘一个人拉扯我们兄妹三人,我怎么对你们你心里是有数的,若真的为几口粮食断送兄弟情义,这个一家人,我也不敢当了。”
生父早逝,生母被迫扛着养家的责任,作为老大,宋玄青其实也是家里照顾弟弟妹妹较多的。况且他知道,二郎最重亲情,性子也软,家里人谁对他说了重话,他必定是最先低头那个。
尤其是在他面前,只要他察觉到兄长的不开心,必定是会道歉。
可今日他并未像往常一样,而是神色不虞地皱着眉,语气也冷了下来,“大哥,我什么话都还没有说,你何必把话讲得那么重?棠儿虽然小,说的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一家人吃饭,当然就是要用大家的粮食。”
宋玄青第一次见这样刺头的宋玄章,脾气也一下上来了,“吃你们一点粮食怎么了?我说不拿我们的了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宋玄章可不敢忘记妻儿看到家里粮食被藏起来,全部都饿肚子的场景。
他摇了摇头:“大哥说厨房里的事都是大嫂在管,今日又何必主动提起,不如都让大嫂来决定好了。”
说罢,他一甩手,拿着自己清洗干净的笔砚回屋了。
有他这句话,两人算是彻底谈崩了。让朱氏主动去找卢秋月提,那比杀了他还难受。于是晚饭还是和平时一样,大房二房各吃各的。
卢秋月事先叫了宋玄真一起用膳,宋玄真看出什么,却没当着大伙的面问。
用晚膳时,今棠因为之前吃过了一个窝窝不是太饿,没用多少,倒是大胃王孟小翠根本看不出来下午吃过了窝窝,把自己的东西吃完不说,今棠剩的也消灭干净了。
若不是宋玄真瞪了她几眼,恐怕她还要继续。
饭后,今棠又给卢秋月提起去卖冰粉的事儿。先前家里也讨论过,卢秋月想了想,决定先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卖冰粉,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只是她身体不好,出一趟门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恰好宋玄真回来,她便把这事拜托给了小姑子。
宋玄真爽快地应下,宋均鹤知道后,怎么也要闹着一起去,根本不考虑小姑姑一个人怎么带的了他们仨孩子。
最后还是宋玄真说小翠懂事能帮忙带弟弟妹妹,才让宋均鹤心满意足。
翌日一早,宋玄真带着几个孩子出发时,遇到来宋家的许大婶和两个婶子。
许大婶是个和气人,在今棠带着他们找到冰粉后,别提有多喜欢这个小丫头,笑眯眯地问:“棠姐儿要出门呀?你家还有没有多的冰粉籽,婶婶拿山茶花酱和你换点成吗?”
山茶花酱放进冰粉里也好喝,宋今棠求之不得。
正好他们晒的籽还有,就拿出了一些给许大婶换。
许大婶换了籽,欢欢喜喜地走了,回去的路上,恰好遇到从村外回来的张诚。
走在前边儿的许大婶率先看到张诚,隔了老远的距离就挥手在喊,“这不是张老爷吗,是不是县里的那些官老爷又请您去吃酒了呀?”
自从中举后,张诚可是风光无比,不止在这阳石村是头一份,在县里那些官爷面前,他也是极有脸面的。
尤其是村民们这一声声“老爷”,可是喊得他身心舒爽,这两辈子挤压的不得志,都在这一瞬间消散了。
张诚笑了笑,冲许大婶拱手,“只是去县里走一趟罢了,倒是几位嫂子今个儿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吗?”
许大婶是个开朗人,手一摆,乐呵呵地说:“哪有什么喜事,想和老爷比起来,我们这些都是小事儿。前几日宋二郎带咱们去山上找了点吃的,我家里吃完了,今个儿腿脚不舒服上不了山,刚去宋家要了点回来。”
“玄章兄?”
和许大婶同行的村民说:“就是你那个同窗宋二郎。教咱们做了那什么冰……冰粉,张老爷你这几日不在可能不知道,那玩意儿正适合这天气吃呢。”
许大婶说:“宋二郎从小这心底就善良,自己有吃的也不忘咱们。就是可惜今年没考中,要是考中,咱们村可就有两位举人老爷了!”
“就是,不过人聪明,指不定下次科考就中了,”这人说到这儿,不忘看向张诚,“要是你们以后都去京城做大官了,可别忘了我们乡下这些穷邻居啊。”
张诚笑了笑,“那是自然。”
随口寒暄了几句,几个大婶便一起离开了。
待她们一走,张诚脸上那得体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往宋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隐隐生出一些违和感。
他记得,上辈子可没有宋家带村民们去山上找吃的这个事。
张诚急匆匆回了家,向妻子李氏问起今早村里发生的事。李氏三两句说了在山上发生的事,不过她没去,都是听别人转述的,末了还嘲讽一声:“不就是带着山上找了点吃的吗,不晓得的还以为他也考了个举人长脸呢。”
张诚没有听她说话,而是踱步到窗边,细细回想着上辈子的那些轨迹。
宋玄章在中举后接着便是去京城参加会试,很快就离开了阳石村,绝对没有发生过带着大伙去找什么冰粉的事。
莫非,宋玄章也重生了?
不,他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也许可能是他的重生带来了一些细微的影响。
张诚觉得这种感觉十分不妙。
上一世,原本是他先心仪卢秋月,宋玄章却仗着自己拿了案首,率先向卢家提亲,抢走了他的挚爱,害他心灰意冷,蹉跎一世。
碌碌无为地过了一辈子,待张诚再次睁眼时,发现人生居然重来一次,他又回到了二十三岁这年。
虽然已经失去了这一生的挚爱,但他早已下定决心不再重蹈覆辙,宋玄章得到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
在科考之前,张诚凭借上一世的记忆,写下了考题和去找宋玄章。
宋玄章的天才之名并非浪得虚名,就说他做的八股文破题角度精妙,从承题、起讲、入题层层递进,丝丝入扣,之后的精华部分更是让人眼前一亮。怪不得他能在当年的乡试中一举夺魁。
拿到宋玄章写的八股文后,张诚背了下来。待两人下场科考,他略施小计,不但让宋玄章没能上榜,就连考试的题目他都没有看完。直到现在,宋玄章都还未发现考场上的那些题,其实是张诚问过他的。
而张诚拿到了宋玄章做的那些答案,顺利成了此次乡试的解元。
张诚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剽窃了宋玄章的东西。
他这辈子都没来得及叫上试卷,那试卷的唯一答案,是出自他张诚的手,已经不属于宋玄章了。
上天让他重生,自是知道亏欠于他。上辈子宋玄章既然那样风格,也该他体验一下了。
重生到现在,他一直都很顺利,拿到了属于他的解元,也让村里人知道,阳石村不止宋玄章,还有他张诚。
宋玄章想靠这点小恩小惠获取村民们的好感,那也要问问他同意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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