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文泉居。
日上三竿,好难得睡一个懒觉的林白生生给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围上来伺候她更衣洗漱的女使们个个神色慌张欲泣,俨然已是大祸临头。
金兰面色如鬼,告知她一个噩耗:“郡主,王妃得知您冲撞白华真人的消息,等不及您回府,已然亲自找来了,如今正在三月堂等您。”
林白半眯着一双朦胧睡眼,醒了神:“……”
她被催促着收拾妥帖往三月堂去,一行人自侧门入,进院后,一眼便瞧见了被罚跪在庭下的池初宴。
春时方至,草木初青。
忽逢阴雨回寒,便好似一瞬退回凛冬。
料峭春寒中,少年青衣单薄,背脊修直如竹。
听见人群由远至近的脚步声,稍稍抬起头。
林白与之对视了一眼。
侯在屋前的孔嬷嬷见状,侧身一步,上前解释道:“池公子身为郡主伴读,在郡主行为有失时不知规劝,实为失责,王妃罚他在这前厅跪上一日。”
“哦。”林白无波无澜地移开眸,面上没有半分愧疚,无所谓道,“那就让他跪吧。”
池初宴垂下眸。
林白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
……
啪!
林白刚迈入堂屋的门槛,便有一只青釉刻花碗在她脚边崩裂开来,碎片溅落满地。
“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守门的嬷嬷在郡主进屋后便关上了门,阻隔了王妃稍显尖利的叱骂声。
郡主像是被吓到,站在门口便止步不前了。
环顾一圈室内:“母妃何出此言?”
屋内只有王妃一人,想是因为来见玄门仙人,为表敬重,仅着淡雅素衣。
然而整个人尤处于盛怒之中,清雅淡妆也掩不住那锐利如剑的眉眼,盛气逼人。
“你还不肯认错是吧?”她用力一拍桌子,气得眼眶都微微发红,“真是反了天了,竟敢夜闯真人住宅,我让你跟学究读书明理,可不是让你学得牙尖嘴利,仗势欺人的!”
林白眼见王妃尚处于情绪之中,听不得辩驳,便只是“乖顺”地垂下了脑袋,默不作声,任由王妃劈头盖脸的数落了她近一刻钟。
讲得都是白华真人得道已久,法力非凡,她纵然身为郡主也不过一普通凡人,能有几条命去得罪这样的玄门仙家。
连骗带恐吓,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要她对玄门中人放尊重些。
乌渺直骂得自己口干舌燥,聚到头顶的暴怒方终于发泄出去大半。
喘着气摸到桌边已经冷了些的茶水,端起喝上一口,入喉清凉,缓了口气。
侧眸一瞥,才意识到一贯脾性如她般暴烈,又倔如牛的闺女垂头立在原地,许久都一言未发了,且竟出奇地没顶上两句嘴。
因人是逆光站在门后的,浓长的睫羽之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只双手交握身前,显得恭顺又可怜。
乌渺喉咙一哽,忽然就有点骂不下去了。
把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搁:“罢了,你这便与我走一趟,去给真人道歉。若他老人家大度不予计较,我便饶你一次,若他不肯谅解……”
她没接着往下说,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林白这会儿不沉默了,应得很快:“好,我同您去。”
“……”
闺女意外的乖巧温顺取悦了乌渺,她的面色转好了些,语气也平和下来。
站起身后,还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看来把人送去进学是对的,姑娘被学究教得果然懂事了些:“嗯,这就走吧。”
屋外候着的嬷嬷听着动静,打开了房门。
乌渺被人搀扶着迈过门槛,瞧见跪在庭中的少年,脚步略缓。
意味深长地慢慢开口:“再有一月你便要及笄成年了,是已经能嫁做人妇,做当家主母的人了。你院子里的人,前程性命皆与你息息相关,想想那群因你任性离家出走而死的女使们,如此多的鲜血还不够给你留一点教训,便休怪母妃要动真格的,好好整一整你这性子了。”
郡主终于变了些脸色,从安静无声,到哼咻哼咻地重重呼吸起来。
如此变化,却不是因为王妃拿池初宴的命来威胁。
她一跺脚,气恼欲哭:“母妃方才已经骂了我好久了,关上门也就罢了,怎么当着外人面还要数落!我都已经同意去给真人赔礼道歉了,您难道还真要罚我不成?我不管,您要罚就罚他吧,可不能罚我!反正我是不跪的!”
林白说着,两根纤细的手指还不住地对池初宴的方向点了又点。
乌渺:“……”
池初宴:“……”
侯立院中的奴仆们纷纷低下了头,心寒又畏惧:“……”
真是好一个自私冷漠的主子。
本以为郡主近来与池初宴打得火热,心里是有几分看重他的。
没想一朝风雨,她翻脸不认人,竟丝毫不在意他的死活,一心只顾着自己会不会受责罚乃至口头上的数落。
乌渺则不由大为失望。
敢情闺女待池初宴看似如此特别,实际情分却不过尔尔,还以为终于找着了她的命门,能借着这貌美少年拿捏住她,好好训导训导呢。
“您要是让我跪,我就一头撞死!”林白情绪越来越激动。
眼看难得老实一回的郡主又要哭闹起来,乌渺头疼地抚了一下额,打断她的施法,“行了!不还没罚你么!”
她也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姑娘,恐怕是驳了她的面子,她俩都是自尊心极强的人,自然能共情林白的恼怒。
然而嘴上是不能服软的,蹙着眉,“你若听话,母妃又岂舍得罚你。自己不犯错比什么都要紧,也省得你担惊受怕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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