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萱那边怎么样,闻昭却是不知道的。
大堂里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件小事,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想到刚刚方小姐笃定的说出,“案子是闻大人断的”时候,还是恍惚了一瞬。
这么多年,他素有冷硬名声在外,便是身边的兄弟们,除却公务上的事情,也是没多少亲近他。
今日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亲近自己,闻昭心中划过一丝异样。这个方姑娘,倒是和刚见到她时很是不一样。
身边的衙差看着出神的闻大哥,心中只觉得惊奇。
闻昭向来醉心公务,便是到夜半三更时还能保持一副机警的状态,脸上不见疲惫,今日却罕见的神游,连他刚刚说得话都没有听到。
衙差提高了声音,试探地又唤了声,“闻大哥?闻大哥?”
闻昭扭头,看着一脸八卦的衙差,正色道,“何事?”
“哦,是这样。”衙差凑近了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咱们的人发现杀害周掌柜的凶手的踪迹了。”
真是奇怪了,他们蹲了这么多天,险些将整个平阳县翻过来,却没有发现有关那凶手一丝一毫的线索。
不过想到发现那凶犯时的场景,他面露喜色,“说来也真是我们运气好,咱们的衙门的一个兄弟去听戏的时候,竟然在后台见到了那凶犯。”
那兄弟当时也不过是喝多了酒水,本打算去茅房如厕一番,谁成想竟然见到了一身戏装的凶手,当时酒就醒了。
他忍着没敢动弹,看着那凶手和一个华服男子在低声说些什么,面上很是焦躁不安。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偷偷回来告诉了衙门里当差的兄弟,然后又溜过去盯着那人。
“戏楼?”闻昭皱了皱眉,想着那处热闹的地方,薄唇轻启:“天、香、楼。”
……
“什么?乔公子在天香楼?”方如萱从床上跳起来,语气激动,“你确定吗?”
红棉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婢今天回来的时候,可是亲眼看到乔公子从天香楼里面出来呢。”
她自幼跟在方如萱身边,耳濡目染的,自然也是对那乔公子熟悉非常。
不过与方如萱的狂热不一样,红棉却是觉得乔公子性格虽然看起来温柔,实际上整个人却是透露着一股疏离。
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在柜子中翻找衣服的自家小姐,还是不敢把自己心中的这点担忧说出来。
……
几日后,天香楼里。
方如萱扶了扶头上的钗环,戳了戳红棉的胳膊,试探的问道,“怎么样?我这样好看吗?”
她今日可是打扮了好久。不仅衣裙全是新买的,连脸上的妆容都是最近流行的呢,嘴上还涂了一层浅粉色的口脂,看起来可爱非常。
红棉听戏听得正入迷,一时间没有回答她的话。
天香楼的戏不同寻常,这几日不知道他们从哪里请来了个戏班子,唱的不是平民百姓熟知的戏曲,而是自己编排的,看起来新鲜的很。
今日唱得是一出兄弟为了争夺家产,不惜自相残杀的戏码。
戏台上化了妆的武生咦啊咦呀的唱。
传说周家有一对兄弟,自小感情亲厚,他们父亲去世后给他们留下一盏白瓷。
这瓷器原是前朝大师制造,辗转于各个商人手中,最后被人进献给前朝皇帝。
皇帝甚是喜爱,又不知从哪听说瓷器中有关乎天下的秘密,更是稀罕地不得了,连睡觉前都要看着。
只是没等皇帝解开秘密,便天下动乱,战事频发,瓷器也在战火中不翼而飞。辗转之下,竟是沦落到一个农户手中。
农户知道瓷器大有来头,平日里不敢向人吐露半字,生怕惹来别人的嫉恨,给自己招来麻烦。只有在临终时放心不下,命小儿子将瓷器偷偷毁了。
大儿子偷听了此事,知道瓷器可换得家产百万,怨恨父亲偏心,便赶在哥哥动手之前,率先将瓷器取走,藏了起来。
兄弟二人因为这瓷器吵了一架,弟弟找出瓷器,要将它摔了。
两人争执不休,大哥情急之下,失手之下将弟弟杀死,随后带上瓷器,携着妻儿逃窜他乡。
可那弟弟的孩子就躲在柜子里,亲眼目睹了大伯杀害自己爹娘爹娘的一幕。被刺激之后,险些疯癫。
小儿子长大之后,改名换姓,辗转各地,找到自己大伯一家。
但时过境迁,大伯和伯母均已去世,只剩下他的堂哥守着一家铺子,聊以度日。当初的那件瓷器,也早已不知所踪。
戏台上高声唱着,“当初你们害了我爹娘的命,如今我回来索你的魂,可恨这瓷器毁了我们一家人,今日摔破这瓷器,从此恩怨消。”
那武生声音凄厉,举起一个白瓶瓷器,啪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红棉听的也是心惊胆战,方如萱似乎不耐烦,又戳了戳看得入迷的她,问道,“怎么样?我今天这样好看吗?”
红棉头还没扭过去,嘴上却已经先回答了,“好看好看,小姐今天打扮的美极了。”
方如萱看着眼神还盯着戏台上的红棉,翻了个白眼。这丫头,看起戏来就入迷,连她都顾不上了。
她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不理红棉了。
这两日她们在此逗留许久,倒是发现了乔公子的身影。
只可惜乔公子在上等的雅间里面,方如萱在下面的雅座里,没来得及和他说上话。
今日这出戏就是最后一天了,她决定不再等待,今天就要和乔公子表明自己的心迹。
往下看,人群乌泱泱的,这两日来看戏的人很多,一身白衣的人格外亮眼。
“是乔公子!”方如萱大喜过望。
本来以为今日戏散了才能再见到乔公子,没想到现在他就下来了。
看着人群中的那抹白色身影,方如萱再也等不及,立刻提上裙摆,追了出去。
…
闻昭静坐在雅室中,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在戏台上正唱着的武生。
这两日他们在这里守候了许久,百香楼的戏也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这首白瓷戏。
兄弟相残,国破家亡,白瓷的秘密,还有那台上正在卖力唱着的武生,确实吸引人。
“怪不得之前怎么都找不到他呢。”李朝嘟囔道。
这凶犯竟然扮成戏子,躲在百香楼里面,李朝看着那武生脸上厚厚的白粉,心中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人手可都安排好了?”闻昭淡淡出声。
明日这个戏班子就要出城,他们今日得把人拦下。
眼看着戏曲渐渐唱完,闻昭拿起桌上的佩刀,吩咐道,“走!”
…
周勇已经唱完了戏,鞠了躬便打算下台。
他的大仇已经报完,现在心中正是畅快得意的时候。明日戏班子就要走了,他也应该另谋出路才是。
正想的兀自出神,却突然听到几个沉重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眼神在人群中快速扫过。
糟糕,是衙门的人!
衙门的告示他不是没看到过,只是他每日脸上画着浓妆,也没被认出来过,便放下了戒心。
今日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
下面的百姓还在叫好,周勇却等不得了,他一点点退后,然后在下面那些官兵过来之前,一把跳下台子。
台下的人现在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人群中吆喝的声音响起,才纷纷抱头四处逃窜。
身后的衙差紧追不放,周勇咬紧了牙,“这些狗腿子,还真是不死心。”
他身姿敏捷,冲入人群中,将人群中劈开了一个裂缝,眼看着就要冲出门口,斜缝中却突然杀出一个人。
这人手持长剑,向周勇刺来,他眸光一闪,躲到一旁,避开了这一剑。
来人一身黑衣,面色冷硬,紧盯着他,冷冷道,“还不快束手就擒!”
周勇压着怒气,“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瞥了眼四周,戏楼里今日大概隐藏了差不多十来人,对付一个他,还是绰绰有余了。
更何况,面前的这人身手不凡,看起来难缠的很。这些人真是该死,明明他只是报个仇而已,何苦咬着他不放?
闻昭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压低了眉,朝着四周眼风一扫,沉声道,“动手!”
说完,隐没在人群中的衙差突然奋起之上,掏出腰上的佩剑便向周勇刺来。
“可恶!”周勇啐了一声,后退两步,他今日手无寸铁,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就在剑尖将要刺伤来的一瞬间,他猛地冲入人群中,抓住一个急匆匆逃跑的小女子,扔在胸前。
所有围上来的剑尖一瞬间停止,闻昭眼神沉了沉,看向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
“您放我一条生路,否则…我今日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他看向闻昭,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恶狠狠地威胁道,“大人,您可要想清楚。”
方如萱心中默默流泪。她今日是倒了什么霉,刚刚本来是下来追乔公子的,可惜他走的快,方如萱还没追出去,就被四处逃窜的人给冲到一旁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这恶贼给掳了过来。
脖子上钳着的手力气很大,方如萱被捏的险些窒息,眼泪都流了出来。隔着朦胧的水雾,她看着眼前手持长剑的黑衣男人。
是闻大人。
早知道他今日是来抓捕罪犯的,她前两日就不说他坏话了。
方如萱后悔不迭。他等下要是记仇,不救她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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