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能支撑的时间不足五年??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即使柏郃野心里早有预料,但猝不及防下,仿佛有重锤擂鼓,在他脑子里“嗡”的砸了一下,砸的他头昏脑涨,眼前发黑。
先前那些所有想好的安逸闲适的死法,和看似毫不在意的狂言全都像个屁一样被他忘了,他站起身,所有在污染中降至谷底的情绪骤然回温,烧的他人偶似的灰白的脸涌上了血色。
柏郃野痛苦地按了按胸口,对温祈说:“你的刀,给我用一下。”
温祈解下来递给他,柏郃野脱下上衣,露出精装的后背,冲温祈道:“闭上眼睛。”
随后,他握着刀柄,在自己身上因为异变已经开始恢复的伤口上狠狠划下!
温祈闻到血腥味惊呼:“将军!”
“嘘,嘘,别吵……把血放出来会好一点。”柏郃野耳中嗡鸣作响,按压着胸口周围皮肤。在失血过多之前,动作娴熟地给自己包扎止血。
疼,太疼了,生生剖开自己胸口根本不像地摊小说上形容的那么浪漫。但还会疼就是好事。
已经泛起丝丝黑色的血液从指缝间留下,好像也带走了一些渐至悲观的情绪。柏郃野冷冷看着,等那阵灭顶的疼痛过去的时间,他喘息着把刀用衣服擦干净,还给温祈:“别哭,不是让你闭着眼么?”
“我没哭。”温祈说。他眼眶有点红,但确实没落下泪来。
柏郃野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悲哀,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穿好衣服,说:“难怪研究院着急忙慌要找你,主城却装死一样毫无动静,你……”
他目光转向温祈,想起了那个死在淘金者枪下的老者和实验记录的执笔人,即使此刻命运悬于一线,他还是忍不住顿了顿:“你……过来一下。”
他声音微叹,温祈走上前,柏郃野把重量压在他身上,虚虚搂着,像一个短暂的拥抱。轻声道:“扶我一把,咱们得出去。”
温祈却点了点他的伤口。柏郃野本来想说不要紧,但看着他的表情,却突然不想这么说了。
胸口的血还在渗,疼痛磋磨了他的意志。柏郃野垂下眼睫,黑墨似的眼睛像一片深海,许多温祈看不懂的感情糅杂着搁浅在沙滩上。他惨兮兮的撩起眼皮:“你好像很怕我死?”
温祈反问:“我承认你就不会死了吗?”
柏郃野轻笑一声,他人高马大,此刻却将脸搁在温祈的脖颈间,呼吸交缠清晰可闻。他的声音天生带着冷冰冰的机械感,此刻或许是因为体温升高,竟带了一丝软弱。半是叹息半是无奈地说:“这里太冷了,帮我去去寒再走吧。”
他的脸碰到温祈的镜框,仿佛试图从这冰凉的金属上汲取着微不足道的凉意。温祈不明显地抖了一下,一推柏郃野:“你很热。”
可能是免疫系统失灵的前兆,对温度的感知开始混乱。柏郃野默默计算着自己剩余的时间,就算最长,也最多不过两周了。
他靠在温祈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沉吟良久,忽然说:“温祈,你和扉页之间有感应么?”
温祈说:“什么感应?”
“嗯……”柏郃野天马行空地想,“就比如,被雷劈一样,突然灵魂一震,或者你的意识回到扉页,和他交流之类的。”
他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怀疑再废话下去有神志不清的嫌疑,自己先闭嘴了。
温祈认真地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以前我在上面的时候,也不能交流,但是我知道它在想什么……也就差不多是我自己在想什么,我们以前是一个,唔,后来就没有了。出生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向往人类基地就是想看到它,但是昨天看到了也没什么感觉。”
他表情是非常严肃的疑惑。柏郃野不出所料,用简单的话讲,温祈和扉页以前共用一个脑子,现在分开了。
然而下一秒,温祈又说:“但我总是做梦,梦里一直有东西想告诉我什么,虽然已经忘记了,但我总觉得,它……”
他说到这突然噤声,似是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描述自己的感觉。但他在人类社会待了这么久,已经不需要参考书本就能完成绝大部分的交流,怎么会仍然不懂如何表述呢?
他慌乱地看向柏郃野,柏郃野却像明白了什么,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知道了。”
他不可能知道。温祈想着自己从梦中得到的东西,即使随着思维深入,他感觉到一阵无法描述的恐惧,但他还是想让柏郃野明白。
柏郃野按住他:“好了……好了,回神,温祈!”
温祈微微张开嘴,正欲解释,突然,旁边伸过一只苍白的手:“劳驾。”
女士抬起脸,惨败的面色在顶光灯下渗人程度翻了一倍,她说:“就算……咳咳,就算现在社会提倡恋爱自由,你俩想和谁搞我都没意见,但能别在这么?”
二人齐齐扭向她。
女士咳嗽着坐起来,看见温祈还想说话的表情,当机立断打断了他,言简意赅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再说。”
三人稍作休整,女士摸了下胳膊上的针眼,知道自己被打过舒缓剂,看了柏郃野一眼。
柏郃野说:“我知道你进来是为了谁,那些孩子都死了。”
女士沉默一阵,如山峦倾倒,声音终于不复原来的冷淡,说:“我知道,我记得。”
对于昏迷期间的事,她并非完全一无所知,因此面对他们时,态度稍稍和缓了一些。
柏郃野不认识改建过的研究院,温祈则干脆很多地方没去过,女士醒来,理所当然成了带路的人。
他们原路绕出研究院,在一个较为僻静的地下酒场点了杯酒,女士问:“你伤怎么样?”
柏郃野摇摇头,他没碰酒,端着杯子靠在沙发上装模作样闻味道:“一言难尽。”
温祈知道,他们先前换了提前准备的衣服,也简单收拾过,虽然一定程度上的确掩盖了些血的味道,但也不该变的这么淡。
柏郃野指指自己,苦笑了一下:“表面已经恢复了,有时候觉得,异种的自愈能力简直太不公平,至少基地科技发展水平这块,再厚的盾都经不住它们撞几下。”
女士哼了一声,说:“你应该看到了吧,关于扉页的事。”
柏郃野不置可否。女士道:“我有一些更详细的情报。”
柏郃野:“你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想要什么?”
女士吝啬地勾起一个笑:“不亏,一针舒缓剂的价格。”
“你们听说过维尔特吗?”
温祈在书上见过这个名字,也听人谈起过,他说:“好像是……最开始主动提出去野外直面‘陷落地’的人。”
“是啊,基地最高荣誉上将,在研究院发明香气储存装置之后,借此成了野外出征的首创者,让跟随他的人无一例外全死在了陷落地,照耀千古的光辉至今仍然刻在历史的丰碑上。”女士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温祈看着她的表情,大概知道研究院和猎人一直不和的原因了,因为他们互相觉得对方的存在毫无作用。
女士道:“不过他最后失踪了,有人说他死在了陷落地里,也有人说,他去了第一基地。”
柏郃野的手“嗒”一声扣在酒杯上,醇香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在杯中缓缓旋转流动。他因为伤口委委屈屈窝在沙发上,长腿舒展,神情倦怠,竟有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性感。
他重复了一遍:“第一基地?”
“嗯,”女士点头,她的眼神很淡,乍一看仿佛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从研究院出来后,温祈能明显感觉到,她在生气,“第一基地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两个基地作为人类唯二的避难所,原本联系密切,为什么会在十年前突然宣布停止一切和第二基地的信息共享?又为什么会迅速覆灭?”
女士往前探了探身子,眼睛凉的吓人:“我想去一趟第一基地。”
温祈下意识想阻止她,因为不知前路的冒险很大可能只是去送死,利维也不会答应。但他没有身份这么做,于是转回头看柏郃野。
谁知,柏郃野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液,竟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柏郃野沉吟许久,最后慢条斯理地喝光了自己的酒,放下杯子,说:“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想过。”
女士:“所以呢?”
“只不过以前顾及的太多,做什么都畏首畏尾,现在我只剩下这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失去神智的命,还有……”柏郃野微微顿了一下,温祈似乎觉得他想抬眼看看自己,但最终忍住了,“没有了,我光棍一条,细想起来没什么可牵挂的。”
女士面无表情看着他。
柏郃野说:“扉页能坚持的时间不多,如果有生之年我能把时间消磨在寻找让基地继续苟延残喘的路上,那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的时间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女士提醒他。
“就算只有一天也够用了,”柏郃野满不在乎道,“我要是真变成异种,肯定不来霍霍基地,自己去陷落地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睡几百年醒来,发现星河变迁,世界都换了个模样,就……”
温祈:“就怎么?”
柏郃野眨了一下眼睛,对他说:“就再睡一觉。”
他时而正经时而欠抽的精神让温祈都无法保持冷静了。女士啧了一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