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作业笼狭小的空间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机械运转的嗡鸣声、下方隐约传来的喧哗,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世界被压缩成这方寸之地,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姜晚整个人瘫软在陆沉舟怀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中凋零的叶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附的枝干。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生死线上走一遭后彻底瓦解,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脆弱。
左肩和左手掌心传来钻心的疼痛,却奇异地被一种更强烈的安全感所覆盖。
陆沉舟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环着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有些窒息,却又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
他胸膛的起伏剧烈,心跳快得像要挣脱胸腔,一下下重重地敲击着她的耳膜,透露出这个一贯冷硬的男人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惊涛骇浪。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下颌紧紧抵着她的发顶,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和颈侧皮肤,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
这个拥抱,超越了教练与选手的界限,甚至超越了普通男女的范畴。
它是一种在极端危机下迸发出的、最直接的本能反应——守护与被守护。
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姜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怀抱里传递过来的后怕、庆幸,以及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珍视。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几十秒,也许是几分钟,姜晚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虚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她尝试动了一下,左肩立刻传来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
陆沉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沙哑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
他稍稍放松了手臂的力道,但依然将她圈在怀里,支撑着她大部分体重。
他低下头,检查她的情况,目光触及她左肩不自然的塌陷和血肉模糊的左手掌心时,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骇人。
“伤到哪里了?除了肩膀和手,还有别的地方吗?”
他的语气迅速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条理,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紧绷。
姜晚靠在他胸前,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
“应该……没有了。就是撞了一下,有点闷……”
她指的是刚才撞到钢架的那一下。
陆沉舟眉头紧锁,用未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后颈和背脊,让她能更舒服地靠着自己,同时避免触碰她受伤的左肩。
“忍一忍,我们马上下去。林朗在下面。”
作业笼开始平稳下降。
随着高度的降低,下方的景象逐渐清晰。所有人都仰着头,紧张地注视着他们。
林朗已经准备好了急救箱,脸色凝重地站在最前方。
总安全官和其他工作人员如临大敌,场面依旧混乱,但比起之前的惊慌无措,多了几分有序的紧张。
江辰站在人群中,脸色变幻不定,看着被陆沉舟紧紧护在怀里的姜晚,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抹阴沉,悄然退到了人群后方。
赵老板也赶到了现场,看着缓缓下降的作业笼和里面相拥的两人,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担忧和愤怒的表情取代,大声指挥着:
“快!医护人员呢!一定要确保选手安全!”
作业笼终于稳稳落地。笼门打开的瞬间,林朗第一个冲了进来。
“让我看看!”
他的声音带着专业医生的冷静,迅速检查姜晚的状况。
当看到她那明显脱臼的左肩和皮开肉绽的左手时,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左肩关节脱臼,左手掌撕裂伤,失血不少。需要立刻复位和清创缝合。”
他快速做出判断,然后看向陆沉舟,
“沉舟,帮我一下,先把她平抬到担架上。”
陆沉舟点了点头,动作极其轻柔地和林朗一起,将几乎虚脱的姜晚平移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担架上。
在整个过程中,他的手臂始终稳稳地托着她,目光一刻也未从她苍白的脸上移开。
当姜晚被抬出作业笼时,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惨白的脸色、不自然垂落的左臂以及那只血肉模糊的手。
之前或许还有人心存疑虑或看热闹的心态,此刻都被这真实的伤势震撼了。这绝不是演技能装出来的!
“让开!都让开!保持通风!”
林朗厉声喝道,和医护人员一起护着担架,迅速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陆沉舟紧随在担架旁,他的存在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探究的目光和嘈杂的议论。
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所有人都不敢轻易上前,连赵老板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敢在这个时候多问什么。
去往医务室的路上,姜晚因疼痛和失血,意识有些模糊。
但在一片混沌中,她能感觉到始终有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右手(未受伤的那只),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力量。
那只手的主人,步伐坚定地走在担架旁,像一座永远不会倾塌的山。
到了医务室,林朗立刻开始紧急处理。
肩关节复位的过程极其痛苦,即使打了局部麻醉,肌肉和韧带被强行拉回原位的剧痛依然让姜晚冷汗直流,死死咬住了嘴唇,才没有痛呼出声。
陆沉舟就站在治疗床旁,一言不发,但紧握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当林朗成功将肩膀复位,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时,他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接着是清理左手掌的伤口。泥沙和金属碎屑嵌在皮肉里,需要仔细剔除。
林朗动作专业而迅速,但每一下触碰依然带来尖锐的疼痛。
姜晚别过头,紧闭着眼睛,身体因忍痛而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了她的额头,将她被冷汗浸湿的刘海拨到一边。
动作轻柔得近乎笨拙,与陆沉舟平日冷硬的形象格格不入。
姜晚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睁开眼,撞进了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里。
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和审视,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因剧痛而渗出的生理性泪水。
指尖的温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抚平了她部分的不安和疼痛。
林朗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但没有说什么,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清创、缝合、包扎……
整个过程,陆沉舟始终站在床边,那只手时而覆上她的额头,时而紧紧握住她的右手,用他独有的方式给予她无声的支撑。
姜晚也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强忍,偶尔因疼痛发出的细微抽气声,都会让他握着她手的力道收紧几分。
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
不需要解释为何他的拥抱如此失态,不需要追问她为何会携带速降锁,更不需要此刻去剖析那些隐藏在事故背后的阴谋。
所有的疑问和探究,在实实在在的伤痛和劫后余生的庆幸面前,都暂时退居次位。
此刻,他只是陆沉舟,一个因为她的遇险而方寸大乱、后怕不已的男人。
此刻,她也只是姜晚,一个侥幸生还、需要依靠和安慰的女人。
当林朗终于完成所有处理,宣布“好了,需要静养,左臂绝对固定至少两周”时,姜晚几乎虚脱得快要睡过去。
陆沉舟替她掖好被角,声音低沉:
“睡吧,我在这里。”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是最有效的安神剂。
姜晚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终于再也抵挡不住疲惫和药效的侵袭,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在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有他在,似乎真的可以暂时安心。
确认姜晚睡着后,陆沉舟脸上的温柔和担忧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千里的寒意。
他示意林朗走到医务室外。
关上门,隔绝了室内的安宁。陆沉舟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射向林朗:
“你怎么看?”
林朗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同样严肃:
“绝不是意外。
主锁被动过手脚,而且是非常专业的手法,制造出因‘正常磨损’或‘操作不当’在极限受力下失效的假象。
那个实习安全员陈锋,有很大嫌疑。”
陆沉舟周身的气息更加冰冷:
“赵老板呢?”
“他出现得太‘及时’了。”
林朗语气凝重,
“而且,我注意到事故发生后,他第一时间看的不是姜晚的情况,而是你的反应。”
陆沉舟眼中寒光一闪,没有再问下去。
有些事,已经不言而喻。
他回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病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姜晚,拳头缓缓握紧,指节泛白。
无声的默契已经建立,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有人想要她的命,而他,绝不会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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